“好一个侯王之患,南梁之害,阁下之敌!”元戊听了这话,激动地跳脚叫道:“既然宇文泰就是你我两人共同的敌人,那阁下必定会有上好的计策来教我。”
“上好的计策实在是谈不上,只不过是程某兴起时的一点小小的想法而已,武都王既然诚心想听,那程某再敝帚自珍就说不过去了,只希望听后不要笑我浅薄才好。”
说完,程越看了眼一脸肃然的元戊,缓缓道:“宇文泰现如今羽翼丰满,势力已成,如果武都王仅仅想依靠元家的声望,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共谋杀贼显然是不可能成功的,只能从长计议,伺机发难。程某以为,想要撼动宇文泰,无外乎是八个字:内损其根,外伤其羽。除此之外,别无良谋。”
“内损其根,外伤其羽?”元戊和苏质对望了一眼,眼中精光一阵乱闪,喃喃说道:“这损又当如何损,伤又该如何伤呢?”
“朝中局势,想必武都王比程某更加清楚,程某所说,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程越笑道:“据程某所知,宇文泰自袭任贺拔岳关西大行台一职时,其麾下武川将士不过二千,攻灭侯莫陈悦后,其大将李弼帅众来降,总兵力方达三万余人,沙苑之战后,收编大量高氏降卒,军力方到十万,但邙山一战,损失十有六七,这剩下的五万余士卒,便是他的兵之根。为补充军卒,宇文泰不仅开始征调汉兵,也将乡兵纳入了强充之内,无论汉兵还是乡兵,于其所本之兵而言,都是客军,因此,想要损其兵根,当从客军一途着手。”
“除兵之外,便是将,宇文泰之将根,无非是武川武人。”程越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贺拔岳尽揽武川之猛士收为将领,其人如寇洛、赵贵、侯莫陈崇、梁御、宇文导、王盟、韩果等人,此外,还有非武川籍的达奚武、赫连达诸人,这些将领自贺拔岳死后,便成了宇文泰的心腹爱将,再加上宇文泰的故旧好友,这便是宇文泰的将之根。其中于谨、杨忠、念贤、独孤信、侯莫陈顺等人虽与宇文泰相亲善,但并非其武川嫡系,乃是孝武帝西入长安时所带的禁军统领,尤其是于谨,少有王佐之才,历受元氏知遇,之所以附于宇文泰,不过是视其为可保魏室的忠臣良才而已,若武都王能择其将帅而说之,或可动摇其将之根本。”
元戊听到这里,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娓娓而谈的程越,一股难以言说的惧意从心底升腾而起:这程越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他对我大魏朝廷中的兵将根底知道得如此详尽?自己作为元氏皇族,在极力避开宇文泰刻意的打压和操控之下,对他所说的这些数目和人名都只有个粗略的认知,他却能在谈笑间将其说得如指诸掌?元戊强压着心头汹涌澎湃的复杂情绪,颤着声音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也是听人说起,才知道这么一些,武都王久居禁中,对于这些想必是知之甚详的了,如有不合之处,还望不要见笑。”程越笑着回答道。
说话之间,他眼前又浮现出李胤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也不知道现在他和周义在甲队中怎么样了,不过就凭着他那智计百出的脑子,想必一定将甲队料理得风生水起了吧,程越暗自想道:作为穿越者,自己无疑是最为失败的一个了,对于南北朝的这段历史,他除了知道几个大名鼎鼎的牛人外,其他的一切可谓是一片空白。方才这些话,都是他离开颍川城的时候,李胤与他彻夜长谈的时候所提及的,当时之所以说起这些,不过是想让程越在西入长安时能凭着这些信息在与宇文泰的交涉中占据更有利的地位而已。没曾想,自己离西去长安还差得远时,却将它们来策动一个元氏皇族与掣肘他的一个权臣对抗,这也算得上是无心插柳了吧。
想到这,程越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前的武都王元戊,只见他眉眼乱跳,满脸异色,心中有些没底,于是勉强地笑了笑,道:“怎么?武都王以为此言有何不妥?”
“啊,没有,没有,阁下所言翔实真切,并无不妥之处。元某只是感喟阁下身未出行伍,而胸中已怀天下,一时失态了。”元戊忙摇了摇头,回答道:“阁下既已分说了内损其根的关节,却不知这外伤其羽,又当如何?”
“外伤其羽,倒也简单。”程越有点好奇地看了元戊一眼,继续说道:“禽类无不爱其羽毛,人也是如此,人之羽毛,无外乎名份而已。宇文泰之羽毛,乃在于他拨乱反正,继存魏室,德治教化,唯贤是举而已,欲伤其羽毛,便需从此四端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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