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快回城!”柳昕脸色煞白,颤着声连声急吼,转身便往城中奔去。程越等人见敌骑来势凶猛,形势危急,也不得不随着柳昕匆匆往城中退去。
一行人才奔至城门洞中时,忽闻城楼上一片锣鼓声响,只见正对城门的街市上顿如百千人家在同一时刻齐齐点亮了灯火,刹那间一片火光冲天。程越大惊,忙将手中的铁戟抛给了刘无敌,又从他手里取过环刀,朝面色惊慌的柳昕沉声道:“参军,看来卑下所料不错,这城中的吏民也是早有防备。”
柳昕惶然无助地看了程越一眼,抖着嘴唇正要说话,忽听前方脚步声纷乱,抬眼一看,却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数十名葛衣皂裤、手持长棒的百姓闹哄哄地出现在面前,马上那人一副文士打扮,皂袍素裳,青巾小带,正是之前在城门处迎过自己等人的襄城县功曹高成安。
“高功曹,你来的正好!城外敌骑来扰,你速速遣人把住城门,坚守襄城!”柳昕朝他急急地叫道:“本参军特行便宜行事之权,命你暂代襄城之宰!”
“哼!襄城之宰?!”高成安倨坐马上,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侯景不过是丧家之犬、冢中之骨,你等生死也不过在高某一念之间!可笑你柳昕竟妄自称尊,大言不惭,死到临头了还在高某面前抖什么参军威风,行什么便宜之权!”说完,他朝北边一拱手,大笑道:“而今韩县尉已然成仁,只要我将你这苍头匹夫奉于韩司空,高某自然会是朝廷亲授的襄城县令!”
“你!你果然已与韩奎那逆贼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了。”柳昕涨红着脸,颤颤巍巍地指着高成安大骂道:“背主之贼,人人得而诛之!到时待侯王联兵梁魏,攻破洛邺,必将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哈哈!联兵梁魏,攻破洛邺?想不到侯景那羯奴狂妄,你这老匹夫也像他一样愚不可及!”高成安用马鞭指着柳昕大笑道:“我大魏朝顺天应民,高丞相智虑精深,岂是侯景那蚍蜉所能撼动?”说完,他将笑容一收,正色叫道:“高某今晚就领我大魏之民,将侯贼之属剿杀于此,以明我等誓不从逆之心!”
“慢着!”程越见高成安马鞭一挥,就要驱着身后的民壮往前逼来,忙大喝了一声,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慢慢走到城门口,将那杆形如短矛的鸣镝拔出来操在手里,又慢慢地走了回去,穿过城门,来到距高成安四五步开外,咧嘴朝满脸紧张戒备的高成安一笑,猛地将手中的鸣镝朝城楼上掷了上去,在数十名民壮低低的惊呼声中,一个一身黑衣的县卒从城楼上惨叫着掉了下来,直摔在程越身前,两腿一蹬便没了声息。
程越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提起环刀在那县卒尸体上一捅,用蘸着血的刀鞘在身前画了条鲜血淋漓的直线,森然道:“城中有敢出此线者,杀无赦!”
高成安惊惧地看着地上那具被鸣镝一杆贯穿的尸体和那条殷红刺眼的短线,不由自主地勒马往后狂退了好几步,用不可思议地紧紧盯着程越,身后的民壮顿时骚动不安,一片哗然。
程越缓缓退到柳昕身边,低声道:“参军,城中既已有备,便已是进退两难之局,依卑下看,不如仍依前计,趁夜突出城去,或还有一线生机。”
柳昕抬眼望了望高成安,长叹了口气,道:“不出城也不行了,老夫欣然而来,惶然而走,却不知能否安然而归。前路渺渺,铁幕重重,生死之事,尽付于天吧!”
程越眉头微微一皱,思忖了片刻,道:“襄城北门既临汝河,必有水路渡口,我等出城后只管往河边走,若能顺河而下,必可摆脱追骑,直趋叶县。”
柳昕闻言,暗淡的眼珠随之一亮,接口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就依你所言吧。”说着,沉声道:“你与刘无敌断后,万不可力敌,以免身陷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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