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朝侯景一躬身,沉声道:“属下观这程、刘二人勇力超群、鹰视狼顾,绝非自甘屈居人下之辈。若使其得便任事于军中,久来必成侯王心腹之害。为长远计,请侯王尽早将之翦除,以绝后患!”
“嗯?”侯景疑惑地看了看正大快朵颐的程、刘二人几眼,又斜着眼瞟了瞟正在一旁横眉冷目的范桃棒,低声冷笑道:“孤倒是看走了眼,不知王左丞何时与范仪同竟惺惺相惜起来了。”
“侯王明鉴,”王伟不紧不慢地应道:“属下不过是与范仪同殊途同归而已,范仪同之心人尽皆知,属下对此亦不敢苟同,但却乐见其成。”
侯景盯着王伟看了好一阵,见他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不徐不疾的表情,心中也没了底。他沉吟了片刻,朝他招了招手,低声道:“本王并非犹疑,只是此刻兵临城下,正是将士用命之时,这二人新立大功,又向无劣迹,若无凭无据贸然发难,只怕军中人心难安啊。”说着,侯景将酒爵放在案几上,沉声问道:“孤对程、刘二人也曾留意观察过,只觉程越谦顺平和,刘无敌粗莽勇猛,都不似那阴狠狡诈之人。王左丞却为何有如此担忧?”
“窥人面目,难见其心,这等相人之术历来多无实据。属下也并非善相之人,唯一心为侯王防微杜渐而已。”王伟欠了欠身,道:“属下之所以忧心如此,原因在于属下觉得程越极像一个人。”
“谁?”侯景好奇地问道。
“西北霸主宇文泰。”王伟淡淡地答道。
“谁?!宇文黑獭?!怎么可能?!”侯景一惊,失声叫道,话一出口,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忙掩口四下里一张望,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暗松了口气,低声道:“宇文黒獭英雄盖世,王左丞将之与程越相比,未免太过了吧?”
“此时相比,兴许过早了些。”王伟举起酒爵放到嘴边沾了沾又放了下去,他抬起头望着帐中颇有些孤寂的两人,缓缓道:“有些事,宁可在略有微末之征时便果断扼杀,免得事后悔之无及。”说着,他朝侯景一笑,接着说道:“想当年,贺拔岳与高欢相通,时任府司马的宇文泰自请出使晋阳,以观高欢为人。两人会面之时,高欢对宇文泰之相貌大为叹赏,私下对左右说:‘此儿面貌非凡,日后必成大器。’因此欲强留宇文泰于晋阳。宇文泰固请回府复命,高欢挽之不及。事后高欢极为后悔,又忙遣人马追赶,直追至潼关无果,只得返回。其后宇文泰果然强势崛起,与高欢并争天下,此事便成了高欢最大之恨事。侯王曾与高欢共事魏帝,想必对此也是知之甚详。古语有云:一日纵敌,数世之患。请侯王尽早决断。”
“你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侯景沉吟道:“然程、刘二人在本王麾下,不过两蝇虫而已,本王要取其性命只在反手之间,此时动手,不合时宜。不如先将其两人置于军中密加监视,待南下之事略定之后,再择机处置,左丞以为如何?”
“既如此,属下也不再多言,”王伟微微点了点头,道:“欲困虎狼,切不可张其羽翼。属下以为,程越所领之甲队不应再增设军卒。如非不得已,也不必促其出战,以免有功难赏。如此两人在军中根基自然更为浅薄,到时处置起来,也能简单许多。”
“就依左丞之议吧。”侯景有点心烦意乱地从案几上拿起酒爵,站起身来,朝帐下大声道:“诸位!大战在即,饮宴不可太过,今日之席就到此为止吧。诸位回营后,切不可因今日之小胜而掉以轻心,务必督促麾下将士严加戒备。待与南梁大军会合击破韩轨之后,再与诸君痛饮!”
“河南王,万胜!”帐中诸人齐齐躬身大声应诺道。
“如此,诸位便散了吧。”侯景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便准备往后帐而去。正在此时,他忽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声道:“卑下尚有一事,特冒死搅扰侯王。”侯景转过身来,见程越正拱手垂头立在大帐之中,显然方才之言,正是他所说。
“程队主有何事,但说无妨。”侯景语带不悦地问道。
“谢侯王!”程越抬起头来看着侯景,大声道:“卑下深荷河南王厚恩,万死难报,卑下特请命募集军士以充麾下。如蒙侯王恩准,卑下愿帅满员之士,为三军披荆斩棘,虽死无恨!”
“程队主一片忠勇之心,孤都看在眼里。”侯景淡淡地道:“你两人方经恶战,孤又岂能忍心让你等再临刀兵?此次我方重在守城,充实麾下之事不必过于着急。程队主且回营好生修养,不日孤将另有大事相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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