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敌方是打算使用小股袭扰的方式,摸清我军在颍川城的守备情况,为后续登城之战做准备。”柳昕分析道:“下官以为,此小股骑兵我等不必理会,只需督促士卒民夫,尽快把守城战具准备妥当即可。城上可暂用大盾遮蔽,以破来袭之敌的搅扰。”
“就依参军之计行之。”侯景下令道:“诸军无令者一概不得妄动,违令者斩!暂停其他征调,增派民夫上城备战,城墙上有躲避飞箭,犹豫不进者,斩!”
侯景看着几个武将领命出帐而去,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转眼见尔朱奴还抖抖索索地趴在地上,朝他冷冷地问道:“你方才说,来袭者是天柱大将军,秀容骑兵,此事你打算如何向我解释?”
“禀侯王,卑下见来敌所乘之马皆高大健壮,马鞍以下蒙着虎皮,马头上插着雉尾,只有秀容骑才会如此装饰。而且他们所用的箭也与普通箭支不同,箭尖有鸣镝,箭镞上铭有秀容二字,卑下也是看了他们射过来的箭,这才敢确定的。”尔朱奴眼前好似又出现了那人似恶鬼、马如游龙,鸣镝凄厉,箭箭夺魂的可怕场景,他强忍着心头的恐惧,颤抖着声音回答道。
“虎纹、雉尾、鸣镝、铭文,如此看来,必是秀容铁骑无疑了,”柳昕字斟句酌地说道:“据下官所知,这秀容骑乃是孝庄帝时一代枭雄尔朱荣的立身之本,起初不过是以秀容郡为据点所训练的契胡骑兵,其后因随尔朱荣南征北讨所向无敌而名动天下,尔朱氏被族灭后,麾下秀容精骑亦随之覆灭,唯有原属高欢麾下的一小队精骑仍被保留,并延续了秀容骑之名。难道如今城下的这一支小队,竟会是高氏禁军中的精锐?下官倒是在想,这会不会是韩轨故弄玄虚,虚张声势,用以扰我视听的手段。”
“不管是真是假,本王都要探查个究竟。否则本王终究难以心安。”侯景沉声道:“你等都知道,现今我军中半是胡兵,半是汉兵,其中汉兵自不待言,胡兵则大多为随我多年的契胡人,契胡人对尔朱荣及秀容骑有着异乎寻常的敬畏,如任由城外秀容骑骚扰滋事,只怕过不得多久,军中便会人心浮动。”说着,侯景厌恶地踢了尔朱奴一脚,道:“本王的百战之师,都会变得像脚下的这个废物一般不堪。”
“末将愿亲帅精骑出城,全歼来敌,以安侯王之心。”中军大都督王显贵躬身请命道。
“大都督不可!”柳昕忙劝慰道:“秀容骑虽人不过十余,然其战力之强人尽皆知。若大都督帅众进剿,无异于张大罗而网鸟雀,恐虚耗兵力而难竞其功;若大都督所帅之人过少,又恐陷于苦战,万一不胜,难免会挫动我三军锐气。”
“那以柳参军之见,又该当如何?”王显贵语带不满地反问道。
“下官倒是有个法子,”柳昕朝大帐门帘处看了看,道:“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柳参军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侯景看了柳昕一眼,沉声道。
“禀侯王,我的这个法子,还得落到方才被押出营帐的那两名军士身上。”柳昕朝外指了指,说道。
“你是说程越、刘无敌两人?”王显贵若有所思的问。
“正是这两人,下官听说这程越、刘无敌二人皆有万夫不敌之勇,程越能以重伤之躯,凭一掷之力洞贯奔马,刘无敌能在仓促之间,以一柄单刀重创骑阵。有如此勇力而不能效命疆场,下官以为实在可惜。”柳昕摇头叹息道:“侯王何不去其束缚,令两人出城搦战,成则功过相抵,败也死得其所,如此一来,上可显侯王仁爱之心,下可慰壮士忠勇之意,岂不正好?”
“让这两人出战倒也不是不可以。”王显贵沉吟了一阵,道:“以两人敌秀容十六骑,必死无疑。我所担心的是,这两人的败亡,是否会影响我军将士的士气。”
“大都督多虑了,两人深知罪孽深重,自求舍身杀敌,无论生死,都足可壮我三军之气了。”
“来人!”侯景喝道:“去帐外看看那程越和刘无敌两人是否还在,如在,带他们进来。”
一名近卫躬身领命,正待出帐查看,却听到帐门处一人高声叫道:“不用了!”
帐中诸人循声望去,只见行台郎中周康正挎着药匣匆匆跨进了大帐,他三两步奔到帐中,朝侯景躬身道:“下官遵大行台之令,巡行各营医帐完毕,前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