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微微眯着眼睛,一股无边的豪情从心底猛然涌出,大丈夫当拥百万雄兵纵横四海,岂能畏首畏尾匍匐于他人之下,就让这颍州原野上的二万余士卒一起见证我的雄心吧。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踏上了土台,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似乎是在检阅着自己的军队,脚下也变得不紧不慢,从容有力起来。
土台很大,程越走到侯景马前不远处站定,单膝跪地,拱手朗声道:“中军左营第三幢乙队军士程越,拜见河南王。”侯景面带异色地看着马前的这个年轻军士,眼中闪现着欣赏的神色,对程越这个人,他之前的完全不了解的,但正是这个自己从来就未曾听说的普通军士,竟在这次战斗中立下了几乎阵斩敌将的莫大功劳,而且,他还有一个不能在三军阵前公开宣讲的功劳,那就是他的那一枪不禁击伤了元柱,也救下了自己的性命,可谓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侯景将眼前这位举止沉稳的年轻人和印象中那位掷枪杀将的猛士联系在一起,他觉得此人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想到这,他微微一笑,和声道:“无须多礼,起来说话。”
程越应诺一声,起身侧立到一边,微微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侯景。近距离细看之下,只见侯景面色暗红,眉目疏秀,额头宽大,颧骨高耸,虽端坐马上,但可以看出身材不高,四肢短小。“人说侯景左脚上长有肉瘤,行走不便,也不知是真是假,程越正暗暗想着,却听得侯景说道:“程越,刚才我已向三军将士讲述了你的功绩,对此你可有异议?”
程越垂首应道:“仆身贱力微,猥居行伍,偶有微功,也是有赖河南王之威德才侥幸成事,今蒙大王夸功于三军之前,荣宠已盛,仆虽万死,难报分毫。惟愿我王旌麾所指,望风靡敌,仆愿赖大王神武,尽效此身。”
侯景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看来周郎中所言不虚,你这军士不但勇力过人,且还颇富才学,实在是难能可贵。有此良才,实为我侯某人之幸,此令!”侯景大声道:“中军军卒程越摧折敌酋,居功至伟,特擢为中军左营第九幢甲队队主,即刻就任。另赐明光铠一副,环首刀一把,以彰其勇。”
话音刚落,程越就听得台下“嗡”地一下传来隐隐的哗然之声,看这反应,似乎自己从一个大头兵一下子升为掌管五十人的队主的确是一种难得的殊荣了,他偷眼往周康所站的地方看了过去,正好看到周康也朝他这边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周康轻轻微笑着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程越心头一阵兴奋,迈步走上前去,早有人手捧赏赐等候在旁,他躬身接过铠甲环刀,转过身来面对台下众人,将手中之物高高举过头顶,高声道:“战不惜命,尊荣随身!河南王,万胜!”台下诸人见他如此,都用长枪顿着地面,齐声高呼道:“万胜!万胜!”
侯景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瘦削的脸上堆起满意的笑容,他原本就想着利用重赏程越来激励三军,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圆满达成,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这个叫程越的年轻人了,看来这次周康还真是给自己找到了个绝佳的人才。想到周康,侯景忽然心头一动,他望着正背朝自己的程越,眼中目光闪动,说道:“程队主,兵甲名位,不足以赏大功。此时你若还有什么心愿,不妨告诉本王,本王在此一并帮你实现。”
程越转过身来,单膝跪倒在地,将手中的甲杖轻轻放在地上,拱手对侯景道:“仆受大王之恩已深,本不该再有奢求,不过大王既然有问,仆不敢不剖心以告。”程越说着,弯下身子,两手据地,继续道:“仆有一生死同袍,与仆原在同一行伍,此人忠义无双,武艺超群,仆恳求大王垂恩,允其调入仆所辖队中,与仆一道同为大王效力。”
“哦,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位同袍。”侯景笑道:“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禀大王,他叫刘无敌。”
“刘无敌?嗯,刘无敌。听这名字倒也霸气,就是不知此人是否能当得这无敌二字。”侯景意味深长地看了身边的一个佐吏一眼,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此事待回城后再议。”说着,侯景猛地一提缰绳,勒马在原地转了个圈,大声喝道:“众将士听令,三军检校已毕,各军即刻班师,退入颍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