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做了一个无比刺激的梦。
他梦见自己成了一名跨马持枪的骑士,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挺枪冲锋。略带凉意的风从耳边呼呼地掠过,翻卷起玄色的披风上下乱舞,数千青衣青甲的同袍肃穆地分散在四周,没人发出一丝声音。沉重的马蹄敲打着地面,踏出闷然如雷般的轰响,一阵紧过一阵的战鼓声在耳边回荡,鼓噪起胸腔里急速跳动的心脏。沸腾的血气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翻滚激荡,仿佛在急切地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前方是一队玄衣玄甲的铁骑,同样朝他们高速疾驰而来。近了,更近了,林明微眯着眼,已经能看到对方阵前最前出的一名骑士暗哑的黑铁兜鍪护额下那双残忍而冷酷的眼睛。他用腿紧了紧身下的马腹,高高扬起长枪,往前方敌阵中重重一挥,还没来得及呼喝一声,两股铁甲精骑的洪流就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怦然巨大的撞击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筋断骨折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林明血红着眼睛扫落了几名挡在身前的敌骑,正待挥枪骤马凿阵而过,却见正对面一骑如流星般直奔自己而来,林明大吃一惊,匆忙之间来不及侧马躲避,只得弃了长枪,双手猛提缰绳,胯下坐骑“希律律”一声人立而起,与来骑结结实实地对撞在一处。
一股无可形容的沛然之力从马背上传了过来,狠狠地击打在林明的胸膛上,胸前的铁甲应声凹陷,肋间剧痛之下,他不由得眼前一黑,仰头狂喷了一口鲜血,高高地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就像狂风中一片残败的树叶。
林明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仿佛置身于一个混沌的世界,六识闭塞,神魂离散。他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脑袋,虚浮的无力感潮水般退去,似乎原本像碎片般飘散的灵魂在这扭头的一刹那重新聚合在一起,飞快地融入了身体当中,旋即,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袭遍全身。他想呻吟一声,却觉得胸腹间被堵得严严实实,发不出半点声音,徒然地张了张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令他有点想作呕,却隐隐觉得有一丝振奋的快意。耳边的嘈杂声渐渐明晰起来,马嘶声、呼号声、金铁交鸣声、铁蹄践地的闷雷声萦绕在耳旁,仿佛置身在冷兵器时代混乱的战场。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难道此刻的我还在方才的梦里未曾醒来?但如此清晰的疼痛和生动的感知,却不像是还沉浸在梦里。他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前胸剧烈的疼痛激得他呲牙深吸了一口凉气,他惶惶然睁开双眼,薄薄的阳光从淡淡的云层间洒落下来,晃得眼睛一阵生疼,他忙又闭上眼睛,悠悠地长吐了口气,是梦是醒且先不去管它,此时的自己究竟身在哪里?
正在林明茫然无措之际,忽听得左前方闷雷滚地,由远及近。雷鸣声响处,只听得有百十人连声大呼道:“侯逆休走!”“生擒侯贼!”。林明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微微释然,听这动静,自己八成还是在睡梦中无疑,只是这梦竟如此真实,能让做梦之人萌生亦幻亦真之感,却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看来梦中的自己是在之前策马冲锋的时候受了重伤,却不知梦醒之后,这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觉是否还会存在。
正胡思乱想时,又听到一个粗豪的呼喝声从另一边骤然响起:“元柱小儿,休伤侯王,范桃棒在此!”话音刚落,又有几个声音齐声大吼:“休伤侯王!”,呼喊声惊惶而急切。林明正暗忖这“侯贼”或者“侯王”是哪位人物的时候,忽觉心头一动,一股激愤的情绪从脑海中勃然而生,他不由自主地霍然睁开双目,往方才叫喊声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只见身旁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名身着明光铠,身材粗短的骑士正策马狂奔,其后数十名黑铁精骑衔尾急追,右前方另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引着十数名步兵斜刺里疾奔而来,似乎想要赶过去救援,但苦于无马,力不能及,只急得大声呼喊。前方被追的那人极力往右驰马,想要去会合援兵,身后追兵见此,顿时分作两队,左右包抄,截断了他的奔逃之路。那人去路被断,只得调转马头,往林明所在之处奔了过来。
林明感觉刚才在脑中躁动的那股情绪更加暴虐起来,身体里蓦然生出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强大力量,他破败的躯体在这股力量的引领下仿佛一瞬间便不药而愈,伤痛不翼而飞,矫健沛然而来,他猛地坐起身来,伸手抓起一杆掉落在地的长枪,力贯双臂,觑着那逃过来的人身后骑阵当中的领头之人猛地掷了过去,尖利的长枪划破空气,呼啸着电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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