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年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倒是范文宇先替他说了。 “至于所谓仕途……你说实话,你真的有过一天打算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吗? 这一年你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现在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吗?” 钟年兀自沉默不语,怔怔的看着桌上的几张账单,微微有些出神。 范文宇轻叹一声,起身道:“大人,你想着尽可能多的收取合理的商税我能理解,但是钟年,你真的觉得你现在还像你吗?” “我……不像我?” 钟年怔怔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又紧皱着眉头看着范文宇,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范文宇只是微微摇头,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推开门之前转身对着白淼道: “小白,今天下午那个案子的当事人就要被押送回来了,我得下乡巡察去,你中午别睡太死啊!” “哦好,知道了,范大哥!” “等下!” 就在范文宇刚刚将一扇门板打开之时,钟年出声叫住了他。 范文宇奇怪地回头看着他。 钟年问道:“你的手没事了吗?” 范文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直没有动用的伤臂,微笑道:“骨头接的很好,只要不碰着肉,没啥反应。” 钟年有些诧异,按理说黑玉断续膏的效果再好,起码也得一个月才有成效,这怎么就三天的功夫这货就能动了呢…… 哦不对,不能动,钟年这才注意到,范文宇从始至终那只伤臂就没动过,一直都是自然下垂在那里…… 严格来说也不算下垂,在范文宇那只伤臂下面露出来的手的虎口处缠着一圈麻布,似乎是绕在范文宇身上,不过被衣服遮挡,钟年并未看清。 钟年皱了皱眉,走到范文宇近前,小心地用一股柔力托着范文宇的那只伤臂,使其横在两人胸前,同时轻轻地解开了他外面套的袍子。 范文宇虽然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钟年做这一切。 钟年很麻利地替范文宇重新吊好了伤臂——吊在脖子上。 其实这不是什么特殊手法,完全就是常识来着,断掉的手、臂、腿等等肢体,都不能下垂,因为即便是接好了也有很大的脱位风险,所以必须要吊起来。 但是除了断腿只能坐轮椅之外,断手断臂这些,都还是要正常行走的,总不能让一个人一直在旁边其他举这个杆子吊着,那就只能挂在自己脖子上了。 按理说,正常人应该也知道,至少在这个年代,十个大夫郎中就肯定知道,普通人里面十个也应该有五个知道的,谁料到范文宇还真就对此一窍不通,关键帮他处理的那人也不懂! 钟年不由得笑着问道:“你这是找的哪个活宝给你处理的?断了的胳膊能这么吊着吗?你这也就是运气好,哪天出点错得疼死你!真不知道你俩怎么长这么大的!” 范文宇的脸上没有丝毫挂不住,反倒是带着些幸灾乐祸开口道:“这是……那个,暮瑶姑娘给弄的……” 钟年脸上的嘲笑之色顿时僵住了,一直到范文宇已经冲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大门,钟年才摸了摸鼻子,回过头去看了看抬起一根手指偷偷朝这边看过来的白淼。 见钟年看过去,白淼急忙又将那根手指放下,整个面部再次隐藏在一只手的后面。 钟年轻笑着走到近前,敲了敲桌面道:“怕水鬼,别演了,就你这样式的,八百年你也进不去好莱坞!” 钟年总是喜欢动不动就扔出几个莫名其妙的名词,他身边的人也早就习惯了,只当他是能飞到高处,看得到旁人看不到的风景。 但是白淼还是有些不敢面对钟年,双眼聚焦在自己手中的那支铅笔上,哪怕那支铅笔已经把他用下巴镇住的纸给捅破了好几个窟窿了。 钟年轻轻地分出一丝内力把他的脑袋给托了起来。 “行了你哈,咱们兄弟多少年交情了,就这点事我要放心上那还是兄弟吗?” 白淼双眼黯了黯,依旧没说话,只是尽可能的保持低头。 钟年索性也蹲在地上,仰头看着白淼。 随后钟年也不说话,也那么静静地看着白淼,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着,气氛是说不出的奇怪。 白淼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都快给孩子吓哭了。 “不是,年哥,不至于……” 钟年微笑道:“我也觉着不至于,那你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白淼在钟年还没起身之前就先一步来到了钟年身边,低着头道: “年哥,我错了……” “好了好了,打住,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了,这事我也知道骇人听闻,你一上去不信很正常,以后长个心眼就是了,这次我就当是忘了,明白了吗?” 钟年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伸出双手将他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 白淼双目微湿,嘴唇颤抖了下,终究是没落下泪来。 “行了,你好好干活吧,我先走了!” 说罢钟年一溜烟地飞出了县衙,徒留白淼在风中凌乱。 良久,白淼喃喃自语道:“看来范大哥所言非虚啊,这是拿我当免费苦力了……” 但是这次他还真是错怪中年了——钟年是突然想起来老郭头还在市场舔呢! 当然了,实际上钟年也真的是把白淼当成了苦力,但可不是免费,包吃包住还给工资的! 钟年回到市场的时候,“小老头”已经绕着整个市场转了一个大圈了,这会正看到“寇员外喜待高僧,唐长老不谈富贵”那块,也就是差不多快要完结了。 许是看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钟年悄然摸到了他身后朱棣都没什么反应。 钟年玩心大起,用内力拖住脚底,同时短暂控制中身边的空气流动,缓步逼近了朱棣。 岂料在这种情况下,朱棣还是一把抓住了钟年“偷袭”的手。 钟年挣脱之后捂着嘴惊道:“老郭,你脑袋后面长眼睛了?” 朱棣撇了撇嘴,颇为嫌弃地看了钟年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自顾看着墙上的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