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你们,你们有没有人看过张载先生的《横渠语录》?” 由于是临场发挥,钟年也只能想一出是一出,只求意思能够表达准确就行。 人群骚动了片刻,一名和朱瞻基长得差不多高,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孩站出来道: “院长,我看过,我们这一个班都看过,徐老师教的。” “大点声!我听不到!” 钟年这句话的音量调得很高,那小男孩情不自禁地又后退了一步。 “我让你大点声!你没听到吗?” 身旁的同学朋友都在推他,那小男孩浑身哆嗦着,捂着眼睛大喊道:“回院长的话!我看过!” 钟年点了点头,“好!那我且你,你可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那学生挠了挠头,又退了回去,看得出来,他也不感到怯场了,因为这次他是真不会,而不是会但不敢说。 但是紧跟着他旁边的一名明显比他高出有一个头还要多的男生向前一步,高声道:“院长!我知道!” 钟年眼前一亮,手指着他说道:“好!你来给同学们讲一下!” 说罢腾空而起,将那小男孩抱到了台上,并模仿狮吼功的运行路子,站在小男孩身后,不断地为他扩音。 那小男孩的心理素质明显强得多,看上去像是个大商人家的孩子,一点都不怯场。 “天地以生生为心,圣人教化万物,使其各司其职,各尽其务,各通其命,此为天地立心。 这是说,天地本无心,而人有心,圣人以己之心通化万物,则天地才有了心,换而言之,为天地立心就是说,我们要效仿古之圣人,为天地万民万物谋生存。 而生存之后,则是生活,建明义理,扶植纲常,为万民立德,此为生民立命也。 无德之人为小人,小人是‘立不住的’,只有当一个人有了德,知道礼,懂得伦理纲常,这个人才有‘命’,‘命’即是所谓‘天命’。 一个人,只有有了‘天命’,才算是有了人生的追求,才不会像小人一样,终日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空耗光阴! 儒学道统 ,自尧舜起,至于孔子,至于孟子,孟子既没,其道不传,至宋儒兴,前元残暴,儒学断层,而今我朝收拾山河,光复汉室,理当重振儒学,此为‘为往圣继绝学’也。 开太平,本谓有王者起,取法立泽,垂于万世,然吾辈读书人,虽无王者气,扫六合,荡天下。 亦可心存书生气,乘往圣,开万世,施仁政于民,开民之智,勠力民生,求得广厦千万间而庇护天下百姓,此当为吾等读书人毕生之追求!” 说完这些话后,那少年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眼睛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但是钟年知道,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该恐惧的是他,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一群学生当中,能出来这么一个人物,就是他自己,如果不是仗着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今天都得被这小孩子完爆。 两人从本质上讲,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钟年晃了晃脑袋,走上前拍了拍那男孩的肩膀,欣慰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回院长,我叫吴梦祥,今年十六岁!” 这时陈裕也从一边走上台,附到钟年耳边,小声道: “大人,此人并非我江宁县人,且已过了上学的年龄,但是他的父亲——国子司业大人在得知了大人您的所作所为后,一定要把他送到这里来学习。 那我们也不敢阻拦,便破格给了他一个名额,不过这事也怨我,忘了跟您说了。” 钟年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也小声问道:“你说他爹是谁?” “国子司业——吴溥,吴大人。” 钟年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精彩。 吴溥,他认识啊,先说这一世,吴溥本就是钟月的老师,后来才被胡俨要去的。在后世的记忆当中,这位吴溥应该是一代大儒吴与弼的父亲。 也就是说,眼前这小子就是吴与弼? 不对啊,男子应当在二十岁以后取字,即便像钟年这样小时候就给取好的,也应当在二十岁加冠之后才能称呼,这小子才十六岁不应该有字啊,难道说,与弼才是他的字? 这家伙实在是不算出名,钟年也只是偶然在一本儒学发展的书上看过他的名字和一些事迹,多少是有点记不清了。 而且,也许这小子还有个兄弟叫吴与弼也说不准,但是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小子绝对是他娘的天才! 百年不世出的儒学天才! 钟年神色郑重地走到吴梦祥面前,严肃地道:“我特聘你来做江宁县的儒学司吏,你可愿意?” 钟年原以为这小子会以年龄尚小为由拒绝,连劝说的词他都已经想好了,却不曾想…… “院长,学生愿意,学生学着一身的本事,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派上用场,只要能够让我学的本事能够发挥作用,去哪里都可以!” “好!好好……” 钟年连着说了三个好,拍了拍吴梦祥的双肩,随后回头朗声道,“自今日起,调学院教导主任陈裕为江宁县县学教谕,总管儒学教育一事。 学生吴梦祥,提为儒学司吏兼领学院教导主任一职!” 台下众人顿时哗然,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哪怕是那群已经快六十岁甚至已经年过花甲的老头同样如此。 因为他们研究了半辈子的儒学也说不出刚才吴梦祥的那一番话。 钟年见状拍了拍吴梦祥的后背,“下去吧,等会大会结束跟我回县衙,然后我送你回家。” 钟年这样做,一来,是为了给学生树立榜样,可以享受特殊待遇,二来是为了提前结交这位未来的大儒,这样他推行新儒学的时候不至于孤军奋战。 三来是为了确认一下这小子有没有一个叫吴与弼的兄弟。 四来,他本来就要去一趟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