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记忆里熟悉的清脆声音，宋招娣手紧紧抓着妹妹的衣角，朝车站门口看去。 二姐三姐的笑颜闯入眼中，眼里的惶恐散去，有光芒重新闪现，宋招娣拉着妹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朝宋暖和宋清禾奔去。 “二姐三姐！” 宋来娣还处于懵逼状态，被姐姐拉着踉跄一跑，小姑娘手牢牢抓住背上的行李，看见两个堂姐双眼亮得惊人，连初到省城的紧张都淡去不少。 宋暖姐妹也没干站着，小跑上前，接过两个妹妹的行李。 看着宋招娣明显比以前活泼的笑脸，宋暖在小姑娘头上挼了挼，笑道： “路上辛苦了，害不害怕？” 宋招娣摇摇脑袋，眼里尽是兴奋之色： “不害怕，队长叔把我们送上客车才回去的，还特地嘱咐了我们不要跟陌生人讲话。” 也就是宋招娣心智成熟，不会被人轻易拐了去，大人们才敢让她们姐妹俩独自坐车来省城。 半年未见，招娣来娣姐妹俩虽仍旧瘦弱，但气色明显好了些许，没了往日的面黄肌瘦。 宋清禾抚了抚来娣的肩膀，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两个妹妹， “饿了没，先吃个糖葫芦垫垫，你们二伯娘在家里做饭呢。” 宋来娣胆子小，还有些紧张，不安地看了眼姐姐，接收到宋招娣的示意，小姑娘怯生生地接过糖葫芦，朝二姐道谢： “谢谢二姐。” 小姑娘哪里吃过糖葫芦，她只在县城见过有人卖，此刻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口小口舔着上面的糖衣。 宋暖和姐姐看在眼里，有些心酸，姐妹俩一人牵着一个妹妹，朝公交车站走去。 车上的人不少，宋暖找了个靠窗的过道站下，将两个妹妹牢牢护在身前。 车上吃东西危险，招娣来娣便将糖葫芦谨慎地握在手上。 窗外的街景很是热闹，两个女孩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静静看着，脸上都是新奇之色。 宋暖和宋清禾很能理解这样的心情，每当路过一个地方，两人总会耐心地跟招娣来娣讲解一番。 耳边是三姐轻柔的声音，宋招娣双手扒着栏杆，眼里都是向往和期盼，仔细看，还有一股跃跃欲试的野心。 想逃离三道口的心，愈发坚定了，省城都这般好，更别说首都，她要闯出去，她想看看外面更加广阔的天地，不想被困在三道口那井口大的地方。 招娣来娣的到来受到了宋家人的热烈欢迎，两人被安排和宋暖姐妹一起睡，好在宋暖房间的床够大，这大冬天，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吃过午饭，宋家人带着招娣来娣姐妹俩去了澡堂，浑身上下都清洗了番，换上王艾君早就准备好的新棉衣，女孩们整个人都大变样，一点看不出往常胆小唯诺的样子。 老宋家基因好，稍微打扮一番，就能看出优出常人的底子。 这一整天里，除了中午睡了个午觉，招娣来娣姐妹俩像是娃娃般被宋家人打扮梳洗，捧在掌心里疼。 两姐妹没想到三姐去京市还不忘给她们带礼物，收到书本的时候，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晚上，姐妹四人睡在房间，来娣人小，舟车劳顿早已沉沉睡去，宋招娣挨着三姐，兴奋得睡不着，双眼亮亮地盯着屋顶。 宋暖轻笑，为她掖了掖被角，问道： “不累吗？” 宋招娣摇头，翻过身看着宋暖模糊的轮廓，轻柔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对未来的向往： “三姐，我拿到初中毕业证了，下学期就去县城高中上学。” 宋暖嘴角弯起，语气骄傲赞扬： “招娣真棒！” 宋清禾也还没睡，听见两人的对话默默笑了，也跟着宋暖的话夸奖： “招娣真厉害！” 黑暗中，宋招娣腼腆一笑，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还得多亏三姐，这半年来，我和来娣卖卤蛋和香干赚了一千五，足以支撑我俩上完高中了。我还要像二姐三姐一样，考大学。” 姐妹俩自食其力过得很好，宋暖欣慰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心， “翠花有没有眼红找你们麻烦？” 宋招娣摇了摇头： “她不敢，自从宋老太死了，她和宋振兴连棺材都没买一副，这事已经被村里人逮着骂了。宋振国死后，队长叔也很照顾我和来娣，时不时就要过来看上一眼，村里的人也时常护着我们，翠花即便眼红，也不敢做些什么。”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语气都带了些讽刺， “二姐三姐，你们知道吗，宋振国临死前居然朝我和来娣道歉，说他对不起我俩，没能做一个好父亲。 我觉得好讽刺，要不是他瘫了，只有我和来娣在他身边照顾，他还会觉得对不起吗，肯定是不会的。” 她声音很坚定，完全没有半点悲伤，宋暖和宋清禾一时沉默了，这句道歉着实没有分量，只有一个失败男人的软弱和无能。 这些话埋在宋招娣心里，没有人能让她安心地倾诉，只有两个姐姐。 可能是周遭的环境令她太过放松，宋招娣吸了口气，将心底的话尽数说出： “来娣在他死后还掉了几滴眼泪，我没哭，甚至还有点高兴，宋振国为什么不早些死，非要拖累我和来娣这么多年。” “三姐，你会觉得我狠心吗？” 小姑娘问得小心翼翼，生怕给宋暖和宋清禾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暖不着痕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宋招娣的肩膀，鼓励道： “你没错，做得很对，往后你和招娣，只为自己而活。” 宋招娣放了心，她本就是个冷情的人，自从宋振国死后，她算是彻底脱离了老宋家，能自己挣钱读书，她只觉整个人都鲜活了。 其实不仅是她，宋来娣虽然流了几滴眼泪，但除了觉得解脱，完全没有怜悯宋振国的意思。 在宋来娣心中，姐姐就是她最大的倚靠和仰仗，她从来没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只想乖乖跟在姐姐身后。 姐妹三人聊天到深夜，大多都是宋招娣在倾诉，宋暖姐妹倾听。 夜渐渐深了，女孩的呼吸逐渐平稳，宋暖替她掖了掖被角，翻过身，熟练地抱住姐姐，闭眼陷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