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很无趣,却又很充实。 听别人说,小学是最轻松的时候,八点上课,下午三四点放学。 但我觉得不对,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卷了,要说最放松的时刻,应该是暮年。 难以想象,不到十岁的我,已经开始畅想七十岁以后的生活。 在太阳落山时,悠闲的躺在椅子上,吹着晚风,摇着蒲扇。 蝉鸣声响彻山野,面前是一片金黄的油菜花地。 地是我种的,我喜欢油菜花,好看又好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都当上老头了,没人能再管我了吧? 在三年级那年,我的梦想实现了十分之一。 每天放学后,我都会行走在油菜花地里,蝉在耳边玩命的叫。 但地不是我种的,是我的数学老师。 我要穿过这块地,去他家里上补习班。 数学老师是今年刚换的,姓吴,五六十岁,谢顶。 我依稀记得他来那天,天空乌云密布,狂风不停的拍打着窗户,他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的告诉大家: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班的数学老师。” 那场景,让我想起动画片里反派登场的一幕。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个反派。 前文说过,数学老师会种地,他是老师的同时,也是庄稼汉,力气很大。 他单手揪住红领巾,就能把人提起来,当成陀螺在天上乱甩。 我很怕他,但还是去了,因为我更怕我的母亲。 我原本以为,补习班可以学到别人学不到的知识,但没想到,其实就是写作业。 写好了,拿给老师检查,老师帮你批改,如果有错题,他再给你讲解。 我不明白,这些知识明明上课的时候都会讲,为什么要浪费我两个小时? 所以我只用半个小时就做完了,而且我很自信,绝对一题都没答错。 老师一边看一边赞扬的点头,然后给我布置了新的作业。 没到两个小时就放我走的话,我妈是不会心甘情愿掏钱的。 从那一刻,我明白一句话,叫做花钱买罪受。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区里有几个和我年纪一般大的小孩,他们在玩123木头人的游戏,邀请我一起。 我婉拒了,因为很饿。 回到家里,客厅里亮着暖黄的灯,餐桌上摆着温热的饭。 母亲一直没吃,她在等我。 午饭是十二点吃的,在校门口买的炒饭,两块钱一碗,早就消化完了,现在饿的头晕眼花。 但我没动筷子,在我家,吃饭前有一个固定的环节。 感恩。 在书上看过,西方有个感恩节,他们会在饭前进行祷告,我也一样。 不同的是,他们的感恩节一年一次,我家每天都有。 他们感恩的是上帝,我感恩的是我妈。 她和我说,今天上班有多辛苦,下班还要买菜做饭,再饿也不动筷子,就为了等我回来一起吃。 我想:为什么不吃呢,是饭烫嘴吗? 母亲一直讲,我连连点头,目光一直盯着饭菜,胃里的酸水涌到喉咙。 等母亲述说完她的苦难,终于可以吃饭了,她把唯一的肉菜推到我面前。 她说:这么贵的东西我舍不得吃,钱都拿去给你报补习班了,你要加倍努力的好好学习,以后让我享福。 我低着头,没说话,只是突然感觉自己也没那么饿。 用我妈的话来说,我爸是个渣男,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抛妻弃子。 她说她只有我了,一定会把我培养成一个出色的人。 想要成为出色的人,就意味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天刚亮的时候,我就会被叫起床。 洗漱,刷牙,拿起课本,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早读。 母亲说,吹风可以让大脑更清醒。 我的声音很大,母亲规定我必须念出声,要让在厨房里做早饭的她听到。 这难免会吵到隔壁的邻居。 邻居上来争论,母亲在门口堵着,我在阳台念书。 她们吵一句,我念一句,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学进去。 “长长风破浪会有时”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考不上清华你负责?” 其实我觉得,让我在屋子里安静的看书,效果会比现在这样好得多。 但母亲不让,她没说原因,但我猜的到,因为那样看上去不够努力。 她时常给我讲悬梁刺股的故事,但我一直觉得那两人有病。 困了就睡觉,眼睛都睁不开,能学进去什么东西? 早读,上学,放学,补习班,祷告,吃饭,晚自习,上床睡觉。 我过上如同工厂流水线一般的生活。 同学会在下课时聚在一起踢球,讨论最新的动画剧情和游戏,放学后一起去校门口买炸串,边吃边回家。 下课时我在看书,母亲不让我看电视,更没玩过游戏,也没零花钱,放学后我要路过油菜花地去老师家上补习班。 我和同龄人没有共同语言,共同爱好,自然也就没有朋友。 但我有一个好兄弟,他和我同姓,名叫张青云。 青云是我的名字,母亲给我取的,她希望我平步青云。 但我并不想,我只想当一个平凡的庸人,懒懒散散的过一辈子。 所以我把这个名字送给他了,并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名字。 张小平。 既然是兄弟,那总该有哥哥吧。 我们年纪一样,但因为是我先来的,所以我是哥哥。 青云和我一样,没有兴趣爱好,只会学习。 不是因为热爱学习,而是拥有一样爱好的前提,是你得先接触到。 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吃饭睡觉,形影不离,但很少聊天。 日复一日的进行着枯燥的生活,终于,我小学毕业了,打通了人生的第一个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