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和尚低头轻念一句,说,“隔行如隔山,出家之人自带慧眼,可辨识魑魅魍魉。若凡俗众人都能看到,那这世间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陶锋正想来也是,但也没那么容易相信,便问道:“这……不会吧,我家可是供奉了佛像,那鬼物怎有胆接近哪?” “我看到了。”和尚轻声叹息一声,解曰,“那鬼气中确实有隐隐佛光,但佛光已经快要完全暗淡下去了,冤魂怨气太重,普通佛像压制不住。 “如果贫僧没有猜错,那佛像怕是已被鬼气侵蚀,显现出异常现象了。” 陶锋正一惊,顿时想起刚才佛像流出血泪的情景,脑子嗡嗡作响,腿软得像是刚出锅的面条。 和尚又看向那房屋上方的虚空处,蹙眉说道:“我见那鬼物怨气很重,散发出的鬼气有遮天蔽日之象。 “施主可是招惹了什么,或者害了什么人的性命,惹得那些人阴魂不散,才招来此等祸事?” 陶锋正一听脸色更难看了,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当年之事,都快要哭出来了,“师父啊,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既然遇到了,可不能不管啊,你得帮帮我啊!” 和尚没回答他的话,继续望着虚空碎碎念,眉间还带着一抹困惑,“奇怪,那些都是什么冤魂?男女老少有十几个,他们为什么都没有脑袋?还都穿着囚服。” 陶锋正听他这么说差点没背过气去,双目圆睁,浑身抖得像被电打了一般。 回想起当年苏博渊全家老少十几口锒铛入狱,正是穿着囚服。 还有他们死法是被斩首示众,可不就是没有脑袋吗? 天哪,不会真的是他们回来了吧? 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和尚却还在云淡风轻地言说:“十几个冤魂的怨气太重,已经开始为非作歹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家应该已经死人了。 “接下来,你们家还会继续死人,直到家破人亡无人生还!” 陶锋正目眦尽裂,腿一软跪倒在地,惊恐万分地跟他求助,“救救我,师父救救我啊,求求你,除去那恶鬼吧。” 和尚重重叹息一声,摇头道:“贫僧看这一众冤魂积攒的怨气足有十几年之久,已经是成了气候,非是人力可处理的啊。” “那……那怎么办啊?”陶锋正语气里已然染上了哽咽,面如死灰满脸绝望。 和尚又念了句佛号,对他出主意道:“施主,人力不可为,也就只能借助神力了。小僧听闻城东的钟馗庙异常灵验,你可去那庙虔诚跪拜,以求得一线希望。” “真的吗?”陶锋正像是溺水的人忽然看到一根稻草,惊喜得眼睛都亮了。 和尚点点头,道:“嗯,要想度过此劫也别无他法了。不过钟馗大人脾气暴烈,最恨被人欺骗。 “你去祭拜时,无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都务必要原原本本跟钟馗大人说出实情,然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才有可能会帮你。” “是,是是。”陶锋正慌忙不迭地起身答应,心想到时候他带人戒严钟馗庙,说什么别人也都不知道。 “如此就多谢师父点醒了,我这就去,这就去祭拜钟馗大人。”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他,“师父,这是感谢您的,还请您收下。” 和尚后退两步,施礼婉拒,“谢施主好意,贫僧无法替施主除去恶灵已是惭愧,怎能再收施主银钱?还请施主快快收回。” 陶锋正见此情况也不再多言,将银票又收了回去。 心想之前他还有一点点怀疑此人会不会是骗子,现在一看他连钱都不要,想必真的是路见不平的得道高僧了。 陶锋正不敢怠慢,从府中喊出十来个家丁,辞别和尚准备出发去钟馗庙。 和尚在他身后再三叮嘱:“施主切记,对钟馗大人不可隐瞒,若少说了什么惹得钟馗大人暴怒,届时不但怨灵难除,说不定还会殃及施主自身。” 陶锋正回头双手合十对和尚施了个佛礼,带着手下急匆匆地走了。 和尚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惆怅地叹了声气。 唉,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妹啊,你可是让为兄破戒了啊! 陶锋正带着手下火急火燎地赶往城东的钟馗庙,还没进门,就看到几个人从庙里走出,一个个兴高采烈满脸兴奋,嘴里滔滔不绝地讨论着什么。 一个男人就说了:“这钟馗庙可真是太灵了,我之前诸事不顺,先生说我是被倒霉鬼缠上了,让我来拜钟馗庙。 “你们猜怎么着?第二天我的运道就回来了,做什么都一帆风顺。” 又一个男人出声附和:“没错没错,前天我家邻居也是被恶鬼缠身,好好的一个人眼看就不行了,他家人来钟馗庙一拜,那人马上就康复了。” “太神了,钟馗不愧是恶鬼克星啊,只要咱们把事情的原委在钟馗像前一一说出,钟馗大人就一定会为我们做主。” 几个人唾沫横飞,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正好一字不落都听到了陶锋正耳中。 陶锋正听此一番话是大喜过望,本来他对这鬼神一事还存有一丝丝的怀疑,如今看这光景,他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当下迫不及待地进了钟馗庙。 钟馗庙里,一尊巨大的钟馗石像矗立在庙宇正中间。 石像上了色,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异,正是传闻中钟馗的样子,雕刻得惟妙惟肖。 庙宇香火很是鼎盛,石像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贡品,一排排香炉里冒着袅袅烟气。 石像前方软垫上还跪着好几个人,他们有的双手合十,涕泪交加地跟钟馗诉说自己遇到的事情,或者交代自己曾犯下的恶行,向钟馗忏愧求饶。 有些人则是已经说完了自己惹下的因果,在“砰砰”地对着石像磕头。 陶锋正见这情况心中更是希望大盛,挥挥手,命令手下不顾香客的叫嚷把他们赶出去,直到偌大个钟馗庙里就剩他一人。 陶锋正左右看了看,走到庙门前将门关起来,又把精心准备的贡品一一摆在石像前,诚惶诚恐地燃了几根香插进香炉里。 做完准备工作,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隐藏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缓缓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