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蒙着面,不会说话,一路对他无微不至的小个子,竟会是陆烟萝。 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为了跟随他,竟将自己作践成这样。 这一路的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她该是有多大的毅力,能克服自幼的娇生惯养,不畏艰辛一直跟到了这里啊? 她那么娇弱那么可怜,这一路走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到底哪来那么大的毅力和胆量,竟作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注视着床上的小可怜,苏御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眶红得像是充了血,喉结数次滚动才忍住没掉下泪来。 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注意到她的鞋子还没来得及脱,想着让她舒服点,于是来到床尾去褪她的鞋袜。 随着鞋袜的一点点褪去,眼前的景象让苏御肝胆俱裂。 只见那原本白白嫩嫩的金莲上,此刻是一片的血肉模糊。没错,他虽不忍但却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脚底板长了好多个大血泡,血泡有的青青紫紫像熟透的葡萄,有的已经破掉,露出血红的嫩肉,流出的血水将整个脚底都染得通红。 有些刚破掉的皮,甚至还黏住了袜子,轻轻一扯,直把皮肉都揪起老高。 苏御整个人都呆住了,满脸惊痛地看着那不成样子的双脚,一颗心像是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只觉连呼吸都钻心的疼。 泪水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微微张着嘴巴,彻底崩溃,看着这一幕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一颗颗滚烫的泪珠自他饱经沧桑的脸庞滑落,向来刚毅的他,除去全家被灭门那次外,人生中第一次哭得如此悲痛。 他的小公主,他口口声声说不爱,却一直放在心尖儿上的小公主,竟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连死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她受委屈受伤害,可正是因为他,他的小公主尝遍世间苦楚,还险些把命都搭进去。 “烟萝…”他呜咽着轻唤一声,一边痛哭一边哆哆嗦嗦地给她的双脚上药包扎。 许是感应到了爱人的心痛,陆烟萝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了那人痛彻心扉泪流满面的样子。 “苏御……”她慌了,虚弱地喊他,想问问他为什么哭,出什么事了。 苏御越发悲恸,给她盖上一层薄被,来到床头握紧她的手放在唇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苏御,你怎么……怎么哭了呀?”陆烟萝眉头皱得紧紧的,想要抬起另一只手给他擦眼泪,可刚动一下肩膀处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小脸立马随之苍白了几分。 苏御心中一紧,嘶哑着声音哽咽道:“别动,有伤。” 陆烟萝点点头,见他难过自己也心如刀绞,撇撇嘴,泪眼婆娑地说:“那你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我好心疼。” “好,好,我不哭。”苏御答应着,擦掉眼泪尽力止住呜咽。 “这就……这就对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陆烟萝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即使伤痕累累也抵不住满眼的爱意。 苏御在她手上轻吻一下,心碎地埋怨,“傻丫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那么远的路,一路上穷山恶水举步维艰,你怎么敢跟过来?” “再苦,总好得过相思之苦。”陆烟萝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对此次前来的决定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苏御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叹息,“唉,我该拿你怎么办?” 陆烟萝不再继续这个伤感的话题,打量一番周围,疑惑道:“苏御,这是什么地方?” “荒漠边缘的一家农舍里,那老伯看我们可怜,收留了我们。”苏御答。 “嗯。”陆烟萝应一声,秀眉微皱,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苏御心都在颤抖,握紧她的手紧张道:“是不是伤口疼?我已经给你上药包扎过了,但想康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他可没忘,这丫头的伤是替自己挡的,要不是她以命相救,他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万幸的是那剑刺偏了,没有刺中她的要害,要不然,他恐怕也得立马随她而去了。 陆烟萝眼含清泪微微颔首,楚楚可怜地跟他哭诉:“疼,苏御,我肩膀疼,我全身都好疼好疼,疼得我动都不敢动了。” 苏御也心疼得落了泪,他恨不得替她承受一切,可他却无能为力。 “等你养好伤,我定要将那帮人一一找出杀尽,来为你报仇雪恨!” 他恨得咬牙切齿,拳头都不由得紧握了起来。他一定要查清那帮人的真实身份,敢伤他的小公主,天王老子他也要杀! “烟萝,你跟来的事都有谁知道?” 他们的目标是烟萝,一路上烟萝都脸遮面巾未露真颜,那些人显然一开始就知道烟萝会跟来了。 陆烟萝认真回想片刻,摇头道:“我是瞒着皇兄偷偷出行,怎敢让外人知道?得知此事的就只有我宫里的那几个下人。 “他们对我情深义重忠心耿耿,是万万不会背叛我的。” 苏御皱起眉头,思索着不再说话。 “苏御,杀我的我们不知,那救我们的那帮人你认识吗?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我们?”陆烟萝颇为疑惑地又问。 苏御一愣,眼神躲闪一下,矢口否认,“不认识,许是过路英豪路见不平吧。” “哦。”陆烟萝捕捉到了他躲闪的眼神,心里涌上一股失落感,垂下双眸不再说话。 苏御给她掖掖被子,安慰道:“乖,好好休息,我会照顾好你的。等你伤好了,我就送你回京,边关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那你呢?”陆烟萝有些慌乱地握住他的手。 苏御拍拍她的手背,然后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再说吧,你先睡会儿,马上天亮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嗯。”陆烟萝咕哝一声,乖乖地闭上眼睛。 两人还算顺利地在农舍里休养了三天,苏御给陆烟萝端吃端喝包扎换药,她肩上的伤口倒也开始慢慢愈合了。 夜晚,平沙万里,在月光下像铺上一层白皑皑的霜雪。连绵的山岭上,一弯明月当空,如弯钩一般。 农舍里,一盏幽黄的油灯透过窗户照射出来,远处黑衣人被这灯光吸引了注意…… 苏御正在房里给陆烟萝换药,他动作明明放到最轻,那佳人还是疼出了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