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是摄影发烧友，是方圆前世为数不多的几个知心朋友之一。</p>
他孤儿一个，帽子也是。</p>
叶子的父母早逝，所以叶子难产去世的那晚，只有方圆陪帽子一起哭得不成人形。</p>
时隔两世，方圆仍然记得那时的帽子死死拉着大夫问：大出血疼不疼疼不疼？</p>
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叶子疼不疼。</p>
漫漫长夜繁星闪烁，长路尽头终有灯火。</p>
叶子来了，帽子还会来么？小漫星还会来么？</p>
方圆觉得自己该做点儿什么，或者该再次主观改变点儿什么。</p>
不顾邹安懵逼地询问，他说再给他几分钟。</p>
坚持让楚楚去偷了一根儿老旱烟，方圆点着烟拿着电话走到院子里。</p>
阴天落雪，没有星辰闪烁。</p>
吐了一口呛嗓子的烟雾，他把电话打给了宫阁。</p>
陈婉、李理、李响，教给了他知识，好吧，李响并没有教给他任何姿势和知识。</p>
方圆这辈子没有导师级别的人物，走到现在，这件事他只能询问宫阁。</p>
因为他相信宫阁手上一定有擦不去的殷红。</p>
挪威现在应该是极夜，他也不管宫老板睡没睡…</p>
宫阁的电话接的很快，一声不吭地听完方圆的叙述和问题。</p>
“这很简单，把那个二货上交国家就好，没人会为难你。”</p>
方圆：“我想保他。”</p>
宫阁顿了两秒。</p>
“你疯了，如果你是这个心性，那我看错你了，你会死在成功的半路。”</p>
方圆说：“他多少算对我有恩，有恩该报，我想你也是这样的人。我们都不是好人，但有恩该报。”</p>
宫阁又顿了两秒。</p>
“想清楚了？那会很难。”</p>
“我知道很难。”</p>
“原来我们不是一类人。”宫阁叹息。</p>
方圆却笑了，“当然。”</p>
旱烟不吸，燃得很慢。</p>
直到回到房间，方圆依然夹着烟卷，一言不发，盯着画面里的一堆人看了一分钟。</p>
律师团的主顾问也到了，是个中年女性，头发不多，戴着眼镜，显得很有文化，大老板不说话，她也不敢主动说。</p>
方圆说话了，不是对律师，也不是对陈婉，而是对泡面。</p>
“我对你有印象，在沈城我见过你。”</p>
泡面没说话。</p>
方圆又问：“你认识我么？”</p>
泡面摇头：“抱歉，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任何人。”</p>
方圆笑了：“感觉你是个聪明人，但却自以为是做了个傻事。”</p>
泡面又陷入沉默。</p>
方圆吸了口烟，在嘴里打了个转，只往肺里吸了一丝丝就吐了出来。</p>
“星城是省会，一定会有摄像头拍到你，法律上的问题一会儿会有律师告诉你，我不懂就不多说。</p>
“现在，我只想问你……”</p>
泡面立即说：“我自首，不牵连任何人，没人嘱咐我任何事，是我碰巧遇到了叶子姑娘。”</p>
方圆摇头说：“听我说完。”</p>
双方复归沉默，方圆掐掉烟头，淡淡说：“你跑吧，如果能活下去。”</p>
这话像个炸雷，炸惊了除了听不懂的陈小婉和叶子以外的所有人。</p>
邹安和蓝雨同时惊道：“这不行，FLY解释不清的。”</p>
律师立即说：“那这完全没了辩解的必要。”</p>
方圆没理任何人，他对着摄像头说了声：“姑娘。”</p>
姑娘？</p>
陈婉懵了，蓝雨懵了，身边的楚楚也懵了。</p>
这不是方圆对她们的称呼。</p>
律师更懵，自己岁数能当老板亲娘，这货肯定不是叫自己…</p>
所有人看向叶子姑娘。</p>
叶子一直低着头发呆，感受到了大家的目光，颤颤巍巍抬头。</p>
方圆看到了，的确还是那张小麦色的清秀面孔。</p>
叶子懵懵地看着陈婉。</p>
陈婉冲点点头。</p>
叶子看向摄像头。</p>
方圆咧嘴问：“这个中了一枪的家伙救了你，我说放走他，你愿意么？”</p>
叶子看向泡面，但泡面没看他。</p>
思虑许久，叶子最终点头，“我希望你们能放过他。”</p>
她遇见了恶魔，今晚如果没有这个人，她自己肯定比死还惨。</p>
方圆说：“那好，说出你了解到的一切，所有的一切，然后我们一起来想想。”</p>
他不需要想太多，只是根据宫阁给的主意，再从故事里抽点肉出来完善上。</p>
叶子说的故事不长，但许是冻着了，或者张双贵的罪行太让人脊背发凉，说的时候叶子总哆嗦。</p>
蓝雨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捧着喝。</p>
讲了半个小时，楚楚、陈婉这些心软的都听呆了。</p>
但方圆却心里发笑，因为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事，他应该知道的比叶子更多些。</p>
在前世，这是个大案，顺瓜拽藤，会拉出一大片秽土。</p>
蓝雨愤恨道：“姓张的该杀。”</p>
她向来似个女愤青，邹安就稳重多了，只是拧着眉毛没说话。</p>
方圆：“好，下面我来说。”</p>
又过半个小时，所有人再次惊呆。</p>
因为方圆的计划太6了。</p>
他问律师：“这里面涉及什么法律条款么？”</p>
律师手里的本子被水性笔敲出点点痕迹，半晌她说：“官方如果不主动下场宏观调控，目前这块的法条是空白的。”</p>
中年大律师很惊讶，方圆一个非法律专业的在校生，怎么会比她先想到这处政策漏洞的？</p>
“好，”方圆一拍手，下了结论：“那就按部就班去做吧。任何后果，我来担！”</p>
泡面几次三番想说话，方圆看到了：“你说吧。”</p>
泡面握着手臂说：“谢谢您。”</p>
方圆哼了一声，心道这是冲你么？</p>
“我会走的远远的，绝不再出现。”泡面站起身，对着电脑深深一躬。</p>
然后，叶子也站起身，同样弯腰跟方圆致谢，又看向泡面：“也要谢谢你，但对不起，连累了你。”</p>
说着又哭了起来。</p>
方圆关掉电脑，删除记录，他不想看这种与自己无关的煽情片段。</p>
楚楚站在他身后，让他枕在自己胸口，帮他轻轻按捏太阳穴。</p>
“你该不会是……” 方圆闭着眼，失笑道：“我看小舅子的书堆里有本《罪与罚》，你看过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