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讲完话，引上了刘少锋。</p>
西装笔挺的刘总上台介绍了一番赏金猎人，怕啰里吧嗦引发学生烦感，没说几句就识趣儿地下台了。</p>
方圆没有跟一堆人在保温室呆着，似乎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在屋子里呆着。</p>
演出一开始，大家就都走出来，站在远处的跑道边观望。</p>
没人交头接耳说话，沈宁飞太闪耀夺目了。</p>
似乎大家都很好奇，明明都是同龄人，明明沈宁飞半年前还只是个普通人……</p>
但站上了舞台，聚光灯一照，便犹若云泥。</p>
方圆嘴边挂着浅浅的微笑，微眯双眼注视一米半高的舞台中央。</p>
他知道沈宁飞现在手里有不少钱。</p>
歌曲版权费、代言费……</p>
自从04年出台了ktv等娱乐场所相关版权费的法律法规之后，截至07年第三季度，全国ktv给歌手交纳的歌曲版权费已经超过80亿每年。</p>
大体是12元/包房/天。</p>
单独这一项，沈宁飞半年多来的收入就超过了八百万。</p>
没办法，她的两首歌太火了，每家正儿八经的歌厅都有。</p>
飞天传媒只抽取她百分三十的费用，其他都是她自己的。</p>
就算扣了税，方圆也知道她的小金库足足的。</p>
…</p>
旧情人常问是否是否</p>
倔强地不说别走别走</p>
这城市每天那么多人在擦肩</p>
而谁在你身边</p>
直到心碎都失手失守</p>
才承认离开时满身伤口</p>
求命运高抬贵手</p>
我们都自作自受</p>
…</p>
是还没接受、是还没看透</p>
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p>
是皱皱眉头、想找个理由</p>
想找个借口问候、想问当初如果毫无保留</p>
却不敢深究</p>
…</p>
第一首歌《眼泪落下之前》。</p>
开口第一句，就一点点引得全场合唱。</p>
都是学生，都听这歌儿。</p>
唱至中途，无风场地静静落雪，起初星星点点，渐渐变作指甲盖大小的小绒花。</p>
雪花在黄红绿橙蓝紫的灯光里多彩斑斓地缓缓飘下。</p>
绾着发髻，两条鲶鱼须自鬓边垂落。</p>
光着肩膀，藕荷色的连衣裙拖在地上。</p>
弯弯的眼睛里映着光。</p>
追光里，雪幕后，沈宁飞像个不畏寒冬的精灵。</p>
似看到了场边暗处方圆的目光，沈宁飞笑得更漂亮了。</p>
侧过头，方圆见到陆曦和沈凝飞跟其他人一样，都怔怔望向舞台。</p>
陆曦半点感怀，半点欣羡。</p>
沈凝飞在想什么，方圆却不知道。</p>
恰时，沈凝飞也侧头看他。</p>
视线相抵，方圆知道了，握住傻媳妇的手。</p>
他问：“她唱的好听，还是我军训时唱的好听？”</p>
沈凝飞笑笑：“她。”</p>
…</p>
时间从不是记忆的对手</p>
到老地方叙叙旧</p>
我们谁都别难受</p>
在眼泪落下之前</p>
我们好好聊聊天</p>
…</p>
一曲终了，沈宁飞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双手握麦，微扬脖颈。</p>
四周的叫好声传来……</p>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室外舞台演出，而且一下子就这么大。</p>
荣耀、光环，她静静感受着傻学长带给自己的一切。</p>
来这儿，因为这儿是他的学校。</p>
他就在几十米外看着自己。</p>
沈宁飞觉得在这唱，比春晚对自己的意义大。</p>
所以她不怕冷，在灯光里穿上了最好看的裙子，给他看。</p>
举起话筒，她说：“感谢大家，感谢滨海大学，在这里演出，对我意义非常……”</p>
相继对所有人客套一番，沈宁飞走下舞台，披上经纪人递来的大衣，朝看台下面的屋子走去。</p>
走到一半，驻足侧望，视线触及方圆所在的位置，甜甜一笑。</p>
——</p>
范之瑶的独唱引来不少叫好。</p>
陈逸几人的街舞引发频频爆笑。</p>
因为向东……向东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架不住骨头实在太硬，活脱把街舞跳成了机械舞。</p>
跳完，陈逸抢过主持人的话筒，朝着摄影班所在的看台方向嗷嗷一嗓子。</p>
“安洛，我会永远爱你的！”</p>
这下观众不笑了，先是数千情敌陪他大喊：“安洛，我也会永远爱你的！”</p>
然后才是爆笑。</p>
徐安然和徐清浅两只小兔子在么么茶棚子里守着摊位笑。</p>
范之瑶在后台笑。</p>
看台上，杨一帆就坐在前排，没有回头，也没有笑。</p>
因为他听见身后的孟静怡正挽着安洛乐不可支。</p>
安洛自己也在笑。</p>
孟静怡对她说：“别考虑我之前追他的事情，那是一时冲动，你瞧，他敢在这高调示爱，你就答应了呗？”</p>
安洛瞪她一眼，又噗嗤一乐：“他现在也是一时冲动。”</p>
孟静怡深深叹息：“好像所有人都一样。”</p>
安洛不解地问：“什么一样？”</p>
孟静怡浅笑望着场内，那里，陈逸等人正在被赶下舞台。</p>
“似乎，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爱而不得，然后才能退而求其次地把自己将就给生活。”</p>
安洛用手拍落发间的雪花，展颜轻语：“嗯，都一样。”</p>
——</p>
沈宁飞的两首歌在开场和压轴，过程中不会再露面。</p>
快至中场，沈凝飞和陆曦去了后台备演。</p>
方圆正想去保温室暖和暖和，再出来看傻媳妇吹笛子，结果走两步，1110上就接到了沈宁飞的短信。</p>
“来见我吗？”</p>
方圆左右瞧瞧，想了想，还是以上厕所为由跑进了楼里。</p>
邹安在门口等他，没人带，方圆根本进不去。</p>
厕所里，方圆戴上口罩帽子，披了件大衣，然后才跟着邹安走进沈宁飞的休息室。</p>
吴庆华编了借口叫走沈宁飞的经纪人，化妆师在另一个房间。</p>
邹安返身离开，顺带把门关上。</p>
沈宁飞披着外套从化妆镜前站起来，冲他一个wink。</p>
“要抱一下么？”</p>
方圆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答反问：“干嘛穿那么少上台，不冷？”</p>
沈宁飞也没回答他，只眯着桃花眼笑：“不问了，我要抱一下。”</p>
说着走过来，隔着大衣抱住方圆。</p>
晃晃脑袋，状极开心，松开手，面对方圆，她说：“你今天要跟女孩子表白么？”</p>
“？？？”</p>
方圆惊诧道：“你怎么知道？”</p>
沈宁飞咯咯笑：“你弄这么大阵仗，肯定有情况。”</p>
方圆问：“就不能是宣传项目？”</p>
沈宁飞眨眨眼：“你还当我什么都不懂呀，哪有这么宣传的？”</p>
方圆无语一叹。</p>
沈宁飞问：“你不怕苏苏和婉瑜伤心么？”</p>
方圆没说话，又是一叹。</p>
长久以来，沈宁飞和方圆之间的沟通不多，但没来由的，沈宁飞就是觉得自己很懂他。</p>
见状，她轻轻拉起方圆的手。</p>
“手冷，帮我握握。”</p>
方圆点点头。</p>
沈宁飞说：“爱情都是自私的，没有人愿意共享爱人。但很奇怪，我突然发现这件事并不绝对。”</p>
方圆抬起头，帽子下的眼睛看着她。</p>
沈宁飞又说：“陈老师在帮你，两个李老师也在帮你，好多人都在帮你。只有我，是你一直在帮着我，我也想帮你。”</p>
方圆摇头：“帮你和帮…”</p>
“帮我和帮你自己没区别？”</p>
沈宁飞抢了他的话，但她不认同。</p>
“我们不一样的，你身边有好多人，我身边……只有你。”</p>
“……”</p>
方圆不知道该怎么说，沈宁飞也没想着要他说什么。</p>
“我不知道能让你不顾一切都要追求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爱一个人没道理可讲。</p>
“陈老师知道她，李老师也知道她，她们都在自我消化，你觉得苏苏和婉瑜消化的来么？”</p>
方圆摇头：“不一样。”</p>
方圆没多解释，但沈宁飞知道他后半句是什么，是她们没道理非方圆不可。</p>
沈宁飞说：“我支持你。”</p>
方圆心情down了下来，摸出两根棒棒糖，和她分着吃。</p>
沈宁飞腮帮子上鼓起个圆圆的小球，弯着眼睛笑问：“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p>
——</p>
刘苏领着中年女人进了体育场，两人就分开了。</p>
阿姨去找女儿，刘苏自己也溜达了一圈，没看到方圆。</p>
走到冻脚脚，但看到了么么茶的小棚子，便走过去买了杯热牛奶。</p>
徐安然见她挂着工作证，也没多想，还把身边空着的椅子给她坐。</p>
刘苏抬头笑笑，点点头坐下，没敢吱声。</p>
她以为徐安然是真的工作人员。</p>
三个小姑娘开始尬聊。</p>
这仨人里，没一个会聊天的，几句下来就冷场了。</p>
不再说话，只看节目。</p>
——</p>
交响乐和合唱团的四首曲目表演完，时间已快到六点，天黑了下去。</p>
下半场不算沈宁飞的压轴表演，只有五个节目。</p>
沈凝飞第三个，方圆第五个。</p>
合唱团表演的时候，雪停了二十分钟，然后复降更大的雪花。</p>
应该是覆盖市区的阴云终于蔓延过来。</p>
雪花相撞，成了雪团。</p>
神奇的是，仍然没风。</p>
灯光绚烂，更绚烂的是被映照成荧光色，静静下落的雪团儿。</p>
所有人沉浸在这童话般的场景，纷纷拿出手机拍照。</p>
不少人提醒：“听说一会儿放烟花呢，那时再多拍。”</p>
“现在也拍，一会儿没这么大的雪了怎么办？”</p>
…</p>
方圆从楼里走出来，仰天暗叹，这景致，不表白可惜了。</p>
走回保温室，沈凝飞开始准备上台独唱。</p>
方圆看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不是交响乐团的裙子，而是一套简单的休闲装，外裹长长的呢子大衣。</p>
他摸摸傻媳妇自己补了淡妆的脸：“这就对了，别冻着，也别紧张。”</p>
舞台沈凝飞之前就总上，她摇头说自己不紧张。</p>
“唱完歌，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你要在台下听着呀。”</p>
“我爱你？”</p>
“才不是。”</p>
见方圆挤眉弄眼，沈凝飞顿时笑了出来。</p>
方圆也知道她不可能说这么俗的情话。</p>
工作人员来叫：“沈凝飞同学，出来候场吧。”</p>
方圆和陆曦跟着出去，走到舞台远处的侧方位围观。</p>
这里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算是内场，是这些表演节目的同学的专属位置。</p>
整个操场上，舞台十米外都被围住，因为有摄录机和大摇臂，不允许人随意走动。</p>
台上，主持人对着话筒说：“下面，有请音乐系大一新生，沈凝飞同学为大家带来一首个人独唱，《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方圆笑了，早前，傻媳妇找他学吉他时，还欲盖弥彰地要求学三首。</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