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苏裴夜回到西域,许安似乎从未听见过他们王上的传话,按澜姨口中所说,他们的三殿下与大王从不单独碰面,即使有事要议都是将三位殿下召集在邯清殿共同商议。 如此所说,他们三殿下同王上的关系极差,可澜姨说王上最爱的便是阿苏裴夜的母亲,这才封为了王后,按理来说,阿苏裴夜才应该是继承者,若没有当年那件事,或许,他会是个很幸福的孩子吧。 许安垂眸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心底蔓延着波澜,逐渐汹涌,莫名的心疼冲到她的咽喉处,堵的说不出话来。 正因为她也体验过类似的悲哀,才更加感同身受,只不过,她比他经历的一切好太多了。 翌日,许安从床上醒来,依稀只记得她抱着阿苏裴夜瘫坐在地上,两人互拥,靠在一起入了梦,再后来便已是晚上,用完晚膳后便再也没瞧见那个男人。 她扭着胳膊站起,靠在桌前,澜姨一如既往送来了煎好的药,“今日的药烫了些,王子妃可要小心。” 许安刚伸手端起,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药的味道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她停住了手,朝澜姨看去,“澜姨啊,这个药换了药方?” 这一问,澜姨明显有些接不上话,她将手中的针放下,抬头一脸和蔼的笑着,“这个老奴也不清楚,都是药房煎的药。” 许安低眸瞟了眼碗中的药,总感觉这股味道怪怪的。 她刚放下,澜姨便出声了,“这个药方是三殿下特意准备的,王子妃可要趁热喝,等会儿凉了药效就弱了。” “那他还真是有心了。” 既然如此,许安也不纠结了,仰头一鼓作气服完了药。 看着她喝下后,澜姨埋下了头,加快了手中的针线活。 “澜姨,阿苏裴夜说您是他最信任的人,想来那段日子,您也付出了许多,您真是个好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许安撑着脸注视着眼前妇人的一举一动,这些日子,澜姨同她也算是很熟络了,她并没有将澜姨当做下人,澜姨也非常认真的替她缝制新的衣裳,但是…… 猛然间,剧烈的抽痛感从四肢爬上许安的心头,她感觉体内无数的蛆虫在蠕动、在吞噬她的五脏六腑。 “澜…澜姨…”她快说不出话了,那痛感犹如荆棘刺穿骨皮,电流在神经末梢疾驰。 她试图取下银针封住穴位,却无法将手抬起。 “不好了!不好了!王子妃中毒了!”只听见澜姨大喊,引的整个王宫都紧张起来。 “完了,若三殿下追查下来,我们都得死。” “快告诉殿下!你们快去找医师!” 众人混乱一片,澜姨却放慢了脚步,她嘴角的笑缓缓压了下去。 仅一小会儿的时间,许安便已经开不了口了,她只感觉死亡离她越来越近,仅差一步便会坠入深渊。 窒息的疼痛让她四肢痉挛,软倒在地。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她还没有见到父母。 “许安!” 嘶声的呼唤又哑又干,紧接着便是一双手将她抱起。 “许安,你睁眼,你睁眼,你看看我。” 可她只能听见声音却无法控制行为,她努力的想拽住身边的人,可却抬不起手,她好像真的快死了。 “殿下!王子妃中了断肠花的毒!” 嘈杂间,一个男子慌张的开口,这把众人都吓得腿软了。 断肠花,服用必死,世上没有解药。 “断…断肠花……” 许安听见男人惶恐而颤抖的声音,还有他若有若无的呼吸。 紧接着,她感觉脸间湿润晕染开来,好像,是那个男人的泪水。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黑暗起来,她好像感觉不到光了,也感知不到疼了,她好像要死了。 原来,死亡的最后一刻,是没有痛觉啊…… 我还没有留遗言,我还没有亲眼见过父母,我就要死了吗? “我…我阿苏裴夜,愿以性命作为交换,换我所爱之人顺遂,我愿替她承受痛苦,以命相守,生生世世,绝不后悔。” 颤微而干涩的声音传进许安耳畔,她的脑中没有分毫思绪,无尽的恐惧笼罩着她的视野。 骤然一刻,似乎是天光大亮,她的眼前传来微光,五脏六腑好像也都恢复了平静。 许安如同从窒息的水中涌出,终于感受到了新鲜的空气。 很奇怪,她好像不痛了。 从鬼门关回来的感觉令她猛然睁眼,只看见阿苏裴夜满脸煞白正吐着殷红的血。 “许安…”男人欣喜而又虚弱的将她抱紧。 她被他抱在怀中,有点茫然。 此刻,屋外传来急报,“三殿下!二殿下谋反了!”王宫上下皆是厮杀一片的声音。 屋外一片混战,阿苏裴夜将嘴边的血红擦干净后,咽了咽喉间即将溢出的血流,他强忍着疼痛施法幻出一块圣石。 “许安,你听我说,现在、你可以走了,若你遇到危险,这块圣石会替我保护你,你要小心…”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眸中竟染着水花,“不要忘了我…” 说完,阿苏裴夜便将许安拉起,他要将她送出王宫。 许安有些没了头绪,二王子怎么谋反了? 他们穿过混乱的人群,来到禁殿门口,刚一推开门就被阿苏沧文的人包围起来,从众人间缓缓走出两人。 一人是阿苏沧文,一人正是澜姨。 “澜姨,你!” 许安蹙紧了眉心,看见澜姨她满脸不可置信。 阿苏裴夜紧压着喉间的涌动,他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 看到澜姨的出现,他颤抖的问道:“澜姨…你是他的人?” 澜姨还未开口,阿苏沧文便先迈前了一步,他背着手眉间满是轻蔑,“没想到我们西域的阎王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成如今这般。” “哈哈哈哈,我当时还好奇呢,怎么你跟大哥都看上这么个废物,原来,她的身份不简单啊,侯府之女一朝成为慕安公主,她竟然还是神女,这么一看,倒还有些用,不过…现在好像是个没有灵力的废人了?” 咻的一声,一道金辉便朝那说话之人飞了去,将阿苏沧文的耳廓划出了血口。 “把你的嘴给我放干净。” 阿苏裴夜捏紧了拳,若不是断肠花的毒来的太快,他或许会将阿苏沧文砍断手脚。 一群人迅速将剑拔了出来,下一刻便要冲上去,阿苏沧文摆了摆手,发出低沉幽怖的笑声,“哈哈哈~澜姨说的果然没错,你竟真的如此在意这个女人,你志不在王位,我本可以放过你,可惜……” 他回身看了看身后的妇人,继而说道:“可惜,澜姨想让你死。” 此番话如烧红的铁鞭狠狠打下,将阿苏裴夜的心鞭的鲜血淋漓。 他微喘着气,眸色暗沉,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澜姨会想杀了他。 见他这副模样,那妇人单手挥法,幻出了一把利剑,一改往日的和蔼,现在满眼都是憎恨,“阿苏裴夜,我早就想杀了你,现在我终于可以亲手了结你了。” 阿苏裴夜的眼神空洞无力,只剩下无边的痛苦,他颤动着唇瓣,低哑的问出声:“为什么?为什么?” 他痛的快发了疯,一瞬间手脚冰凉,肉体与精神皆被折磨到如同濒死的枯草,他一时间萎靡了心智,无数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脑海。 噗的一声,鲜血如同崩裂的水流,四溅而出,阿苏裴夜猛地跪倒在地,他咳着血,心中一阵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