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苏国梁轻咳一声张口打着圆场，试图‘拯救’一下自家心碎到石化的老父亲：“张工，咱们先去职工宿舍里把行李放下吧。这些模型，之后专心观摩或许会更有收获。” 苏国梁的视线直直向前，对上了一道穿着宽松到不太合身衣裳的背影。 张工为了这次出门难得的脱下了灰扑扑的工服，穿了一身压箱底的新衣服。 那应该是许多年前从家里带来的。 虽然新，但已经不合身了。 只见被称作‘张工’的老前辈转了头。 他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老旧的黑框圆眼镜，枯瘦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 可此时他的眼底却因为眼前的机械模型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张工看起来年岁不小了，但苏国梁其实也不知道他具体几岁。 因着军工厂为了保全技工以及技工家人的安全，都会对高级技工们的身份信息保密，所以大家都默契的不主动讨论或追问除研究以外的话。 “也好，也好。”张智明下意识攥紧了手，面色是一如既往的生硬严肃，可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大约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就像个懂事、内敛的孩子路过了华丽的橱窗，好奇、艳羡，期盼…… 这样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飘向自己在意的‘宝物’，却因为过于‘懂事’而不敢开口索要。 张工全名叫张智明，是军工厂的老高级技工，也是六人中组长级别的技术工人。 虽说工龄不能代表一切，但在苏国梁的眼里张工的确是一位勤勤恳恳、全身心为国奉献了大半生的值得被后辈尊敬的老前辈。 苏国梁看懂了那眼神，轻声道：“张工，等咱们放下行李，再去食堂吃完饭回来细看也不迟。听说刘家沟厂区食堂里的饭是出了名的香……” 张工张了张嘴巴，嗓音有些发涩：“放行李好，可吃饭没什么要紧的，我带了干粮……” 听到这话的苏国梁眼神有些无奈。 其实军工厂的伙食也很不错，但张工等人还是把自己养成了营养不良的模样。 这次临行前齐老首长专门留下他叮嘱他要看好张工。 齐老首长说张工年轻的时候不管不顾的搞研究身上落下了不少老毛病。 有些毛病不是不疼，只是他性子硬又太能忍了。 现在张工的年纪大了，身子骨没那么硬朗了。所以不能继续放任他糟蹋自己的身体。 思及此苏国梁看向自个爹，隐晦的递了个充满深意的眼神。 收到四儿子信号苏振华立即‘一脸严肃’道：“张工，咱们研究所任务重、事项多。您要是不带头领着大家伙去吃点有营养的饭，身体恐怕硬撑不了多久。咱们研究所的各项研究进度倒是好说，可是你们带来的‘学习’任务……不好耽误吧。” 苏振华说的话不徐不缓且咬字清晰，他就差直接把你们不吃饭万一撑不住倒下了要错过的可不止一两个小项目…… 再加上你们还要研究军舰的创新‘开源节流’…… 所以你们自个琢磨琢磨吧！ 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哦！！！ 听完苏振华的话，张工的脸色从不太愿意在吃饭上耽误时间到犹豫。 他心里也在纠结：虽然只啃干粮省时间，可体力和脑力能跟得上吗？ 原本前辈就比他们聪明，他们要是因为吃得少体力跟不上变笨了可怎么办？ 那还怎么给前辈帮忙？不拖后腿就算是好的了…… 张工的表情来回变换着，虽然他常年只跟‘科研’打交道但也不是白活到这么大的。 更何况眼前这父子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将利弊都分析的一清二楚…… 他就算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老人也知道该怎么选更好了。 “那、那就都听你们安排吧。”张工说完以后其他人也相继点头。 他们只有做研究的时候比较轴，虽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他们能感觉的出来眼前人说的话都是为了他们好。 “好的。”苏国梁笑眯眯的接过话：“走吧张工，咱们放行李去……” 苏国梁刚把人带走，研究所外的小院里就响起了一道野兽高昂亢奋的咆哮！ “嗷呜嗷呜！”主人她爹~~~！快回家吃饭吖！ 过了个冬后体型越发壮硕的虎妹站在小院的青砖上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山大王的王霸之气，但……前提是不要细看。 苏振华抬眼看过去，疑惑的眼神渐渐清晰。 虽然虎妹它脖子上挂着的‘纸条’在飞驰狂奔后被风吹的松松垮垮，但上面的字却没变。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苏振华对着虎妹说完，转头便对上了被惊到有些木讷发直的一行人，故而他急中生智，语速极快道：“这是小六养的。” 听到前辈的‘代号’，张工等人的眼神缓和了许多，没那么害怕了，但还是有些畏惧。 毕竟三四米长的大老虎身段威风凛凛、毛色油光水滑，一看牙口就好的样子。 而且正常成年老虎最多一两米长吧？！！ 这只怎么这么大？ 难道是更能吃？ 眼见着张工等人没那么紧张后，苏振华再接再励道：“而且虎妹还是为华国培育出高级复合肥的大功臣……” 毕竟它帮忙拉屎了。 小六研究的高级复合肥适用范围很广，不仅能滋养土壤还能为农作物提供所需的各类营养元素，具有显着增产的效果。 这一点已经在家里的菜地、自留地以及青山上得到了证实。 也正因为有实验结果，开展工厂才会这么顺利。 “原来是这样。” 张工等人若有所思的点头，看虎妹的眼神隐约带上了几分敬重。 他们心里清楚，这一次之所以有机会能过来学习就是因为小六前辈又研究出了两样能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这两样东西说不定能从根本上解决底层老百姓的温饱问题。 虽然化肥和营养液虽然不在他们的研究范围内，但数理化不分家，他们也不是完全不懂。 只是更心疼小六前辈了。 小六前辈天赋异禀、奇思妙想不断，想必这样的研究项目研究所里数之不尽。只可惜前辈一直以来只能孤军奋战，以至于许多研究项目只能搁置…… 他们只是因为资金不够没办法研发军舰都倍感压力了，那前辈堆积了这么多项目不能完成得多煎熬啊？ 正因如此他们才下定决心要来帮忙的，因为也许跟在小六前辈身边帮忙能在研发的过程中获取制作军舰设计图的新灵感！ 其实小六前辈当时讲课的发言已经被内部传遍了。 那一句‘我想要设计出造价便宜又实用的机械。哪怕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但这就是她做研究的动力和目标……’鼓舞了许多人。 只这么一句话便与许多科研工作者产生了共鸣。 虽然华国的研究环境的确苦，但华国绝不认输。 因此小六前辈的这句话时时刻刻的鼓舞着他们，以至于不久前上面因为资金紧张而没有一口答应制作军舰时他们也没有深感挫败气馁。反而认为只要努力创新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与此同时，苏国梁也已经看清了虎妹脖子上的消息，故而他主动道：“所长，你先回去忙吧。我带张工他们去刘家沟厂区转转。” 他虽然没去过，但好歹是在苏家庄土生土长的娃，一路上跟自个爹聊完也大致清楚路线了。 苏振华看向苏国梁，思索了片刻道：“行，那我先回去看看。老四你带张工他们去食堂熟悉熟悉，晚点……”你也回家来。 苏国梁点头，眼神流转间很快便理解了自个爹的未尽之言。 不过回家的事他不着急。 如今工作单位都在家门口了，他难道还怕回不了家吗？ 眼前照顾好可以替小妹分担研究任务的‘帮手们’才是最要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