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苏振华对此并不知情。 面前的男人还在傻愣愣的说道：“这、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说了几句……” “只是说了几句？” 苏振华微微蹲下身体将手里沉甸甸的手提包放在了地上：“这世上难不成只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水哗啦啦的往外流才能喊疼吗？” “不过是板子没打在你们身上！” “你们但凡认真注意过小六，今天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说着苏振华忍不住心疼，老父亲暴怒之下抬起手猛地一拍旁边的办公桌。 木制办公桌的一角被他一掌拍碎，不是拍断而是拍碎了。 这样的大力，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能一掌将人的脑子给拍的稀碎。 他的确恨不得一掌抽到面前这群人的脸上。 可他不能。 家国大义。家不能越过国。 所以哪怕他的心里痛极了，气极了。也不能用暴力的方式。 只是不能让他们身上疼却可以让他们心里悔恨！ 众人被这一幕被吓的脸都白了，他们一个个心沉到了谷底，或许是感受到今天的事没那么轻易结束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正在另一间单独的小办公室里通话的张老校长赶了过来。 张老校长看到发怒的苏振华，立马明白了过来：“振华，你先冷静点……” 刚才他就是在打电话去县里公安局询问苏振华回来了没有。 苏淼淼那孩子看起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但那孩子在这里受了委屈是一定不能瞒着的。 苏振华闻声深吸了一口气，可他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身体绷得笔直，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当爹的要是在女儿受委屈的时候还冷静，那还不如死在外头、死在战场上。” 打死人的事他不能做。 但给女儿洗清冤屈、给女儿撑场子他必须做到。 说着苏振华颤抖着大手沉默的拉开大包裹的拉链。 众人虽疑惑，却还是下意识的看过去。 苏振华张口，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如点燃引线的炮口： “十一月二号，课上学习的发酵、分解很有趣。像是娘和嫂子们腌制的泡菜、咸菜。” 众人不解苏振华为什么要念日记一样的流水账，可听着听着他们的脸色全都变了。 “老师说腌制过程中有益菌的活动非常旺盛，其中杂菌会被杀死，有害物质也会被分解清除。” “所以经过化学反应，好的有益菌会留下来，坏的则是会被分解清除？” “如果沤肥也是这样，只保留有益菌，地会更肥？” “毕竟老师虽然在说细菌对人体的害处，但也说很多药的成分其实也是用细菌培养出来的。所以培育有益菌应该能在很多方面运用……” 念到这里苏振华沉默了一下，才跳过的一段文字念起了下一行的公式推导。 因为后面写的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看过实验室。老师觉得我没见过实验器材所以给我布置了其他作业。 爹说要给我找有图的书，爹真好。我会好好学的，争取考第一 ()……’ 俏皮的颜表情能让轻易感知到笔记主人的情绪。 那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委屈。 苏振华的掌心逐渐缩紧，心脏一缩一缩的疼。 这些厚重的牛皮笔记本是桂芬知道孩子要上学之后专门去县城买的。 一个科目一个厚本子。 苏淼淼答应她娘得了本子以后会写满，所以才有了这像是日记一样的碎碎念。 有时碎碎念不够充字数，她还会延伸思考绞尽脑汁的想一些小发明和在当下还是很新的研究方向。 只不过苏淼淼也没想到这些笔记本最后会有这样的用途。 苏振华一页页翻下去，眼眶都红了。 以前他还高兴觉得是孩子好学，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可现在他明白了，是孩子习惯了自问自答。 苏振华当着他们的面将厚本子快速翻页，确保每一个科目的授课导师都能清楚小六的满分成绩是怎么来的。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个装行李的手提包被装的满满当当。 从课堂笔记，作业，再到各类书籍、论文的读后感和创新后的设计图纸。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研究也足够一个大学生跃升为科研新秀了！！！ 懂行的人自然清楚这其中被解出来的公式定律以及论题思路的份量。 只可惜他们懂的太晚了。 “小六的记性很好，过目不忘。” 苏振华缓缓合上笔记，小心翼翼的放进包里，接着将拉链拉好，意有所指道：“我也一样，记性很好。吃过的亏不会再吃第二次。” 张老校长向来慈蔼的面容染上了一丝肉眼可见的痛心。只有他明白对方不会回头了，他们特训班彻底失去了肯努力的天才。 也是这时候所有人才醒悟，他们才明白自己弄丢了怎样一个‘学生’。 世上有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也有勤奋刻苦的人才。 一个是先天优势，一个是后天努力。 爱迪生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可大部分人往往就是输在了那百分之一的天赋。 这世上有天赋的天才往往容易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下恃才傲物、荒废天赋。 所以天才极其容易陨落。 可苏淼淼却是这世上少有刻苦的天才。 万里挑一也难找…… 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二者兼备、无论放在哪都能成器的好苗子。可他们却亲手将已经到手的好苗子给推出去了。 “苏大将……” 有几个带着厚重镜框、没参加过授课，只一心准备研究的科研院激动的扑过去：“能不能把苏淼淼同学对阿尔法未解公式的计算过程让我们再看一眼，只一眼就好！” 那是老师们课上随口一提的世界十大未解之一的题目。 别说是大学生了，就是外国的顶尖人才目前都没能完全计算出来！ 刚才那一眼他们就看出了思路，看出了计算用的推理概念…… 那么庞大的计算量是出自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她是如何计算的？ 又是如何想到这几条思路的…… 记得抓耳挠腮的几人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给小姑娘奉茶捶腿、拜师求学！ 苏振华神情冷硬的提着包，毫不犹豫拒绝。 “苏大将！我们可都是为国家办事的！”季老师咬着牙。他后悔了，想挽回，却仍然拉不下面子。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把苏淼淼留住！ 有她在，或许华国科研五年之内就能迅速崛起！ 苏淼淼笔记本中所记录的机械自动化、对电磁波和磁场的创新利用…… 这些如果进行深入研究，对各行各业都是飞一般的提升。 “季教授。” 苏振华面不改色的回道：“我们都是为国家办事的。但我的女儿不是！” 说着苏振华向外走，背影犹如巍峨的大山，他沉声、语调抑扬顿挫：“以后我苏振华的女儿她想干嘛就干嘛。但她绝不会再回来！” “往后谁也不能让她受委屈，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能！” “就算‘天’塌下来，有她老子顶着呢！！！” 苏振华侧眸，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冷光如炬：“别想拿上头压我。我的女儿就算不跟你们学一样能成才、一样能报效祖国。” “她比她老子强多了！” 没人能懂他这最后一句话的深意，但所有人都已经明白苏大将能为他的女儿做到什么地步。 苏振华走后，气氛降到冰点。 所有人都沉浸在失去天才的悲伤里、悔的肠子都青了。 只有少部分人开始反思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的…… 是太想要培养出下一代所以心急了？ 还是内心深处的傲慢与偏见蒙住了他们的眼睛…… 可无论是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