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人群熙攘。 大卡车上头的两盘红鞭炮被抱了下来，用竹竿子挑起准备等时候到了就放。 放炮的同时还要撒些孩子们爱吃的零食和零钱。 花的钱不多，却足够热闹喜庆。 从前像鞭炮这样的东西想买到手是要费心打听的，不过现在倒是容易了不少。 若是四处打听断货了，便去红市走一遭。 如果能提前得了红市的准信，那大概率是会有的。 苏振华就是提前跟红市预定好，才赶在今天去拿的。 “爷！爷爷！到放炮的点了吗？” 苏大志苏小志等一众孩子都守在边上，他们又想看新鲜的鞭炮，又想抢零食果子和零花钱。 小姑姑说捡到就可以讨个喜庆的好兆头，所以今天来的孩子可多了。 四面八方的生产大队，够的上的够不上的，都听到了老苏家盖新屋时要撒零嘴的事。 大人们的消息灵通，小孩子们精力充沛。 小孩子们一旦从家里的大人们闲聊时听一耳朵，就会闹着要来凑热闹。 总是有大人是赢不过孩子撒泼打滚卖乖的。 苏老太太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不仅有些咂舌：“还好多弄了几簸箕的零嘴，不然可不够他们抢的。” 一旁的三个嫂子也看的眼皮直跳。 苏家大嫂何秀华轻声道：“这得撒出去多少……” 苏家二嫂林翠果有些魂不守舍的点头应和。 苏家三嫂探头看过去，眼里有几分期待：“我也想去抢……” 苏淼淼顺着三个嫂子的视线看了眼挂起鞭炮的方向，目光越望越远，嘴角的笑容收敛了不少。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点鞭炮喽！” 苏家大哥二哥挂起红鞭炮，准备扛着竹竿带着鞭炮绕着空地跑一跑。 他们一边笑着将灶下的带火星的柴凑近了火线，一边拔高声音道： “皮孩子们快点过去等着！手慢的可就没了！”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云间，一大片的空地顿时被鞭炮炸的烟雾缭绕。 响亮的鞭炮声里配合着孩子们喜气洋洋的笑声，惹得城里来的客人们频频侧目。 他们感叹：“老苏家的人缘真好，家家户户都愿意来凑个热闹。” “乡下就是更接地气。” “城里的生活竟被这一幕衬的有些冷清。” “看的我都有些想家了……” 但科研工作就是要耐得住冷清与枯燥，耐得住寂寞与孤单。 一行人感叹着就被苏振华带进了小院、落了座。 因此他们也就没看到鞭炮的浓烟散去后，露出了怎样的一幕。 穿着破洞衣裳如乞丐的一家子刚一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吓得抱头乱窜。 可鞭炮一响周围便升起了燎眼的浓浓烟雾。 他们不熟悉这里，自然只能在烟雾里来回转圈。 直到熏人的浓烟散去。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瘫坐在地上形象全无仿若疯老太太的乡下老婆子顺势哭天喊地嚎道：“俺的命咋那么苦啊！” 疯子一样的老太太眼尖的看到站在大房子门口的那道身影，忙就拍着大腿，指着人骂道： “哎哟！你个遭天谴的烂货欸！现在发达了看不上你娘家人了是吧？” “办这么大的席面都不请家里头的人来吃一顿？” “老天爷怎么不降一道雷劈死你这个白眼狼啊！” “老娘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知道孝顺亲娘的赔钱货呢！”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都很不解，大喜的日子，谁那么不长眼的来找晦气？ 多膈应人啊。 苏老太太脸色一黑，没等她说话，身边的儿媳妇就解释道：“娘，人不是我喊来的。” 苏家二嫂林翠果气的嘴皮子都白了：“我和娘家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当年她在娘家时小小年纪就被当做老妈子使唤，长大后还差点被自个娘捆了卖给糟老头子…… 只为换二百块钱给家里的兄弟们找媳妇。 可那糟老头子根本不是个好东西。 听人说前头已经打死了五六个媳妇了，只是仗着手里有钱就不安分。 要不是捆她送去的路上机缘巧合的撞见了苏家老二苏国强，那她这条命怕是早就要没了。 事后她让苏国强先跑，因为她清楚自己家里都是难缠的货色。一个泼皮娘，两个混蛋哥哥一个二流子弟弟，没有一个好惹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家沟里才没有一个人帮她。 大家都怕惹麻烦。 唯独苏国强听了之后说：“这有啥的？俺是苏家庄生产大队的，家里有五个兄弟，俺啥也不怕，只有别人怕俺家的份儿！” “大妹子你就放心吧，俺也是有小妹的人。俺娘说当女娃不容易，要多多照顾。” 虽然当时苏老太太是为了让他们兄弟记得照顾小妹才说的，但他们兄弟为人实诚就把话给记在心里了。 “今个有俺护着你，你尽管放一百个心，有俺在谁也不能把你给卖了！” 只听到第一句林翠果就知道这人大概是苏家庄生产大队那出了名的老苏家人。 听说他们家五个兄弟穷的连媳妇都娶不着…… 想到老苏家的‘威名’和苏国强的话，她心一动，豁出去了身为女孩子的脸皮，主动说道： “俺手脚麻利会干活，俺可以不要彩礼啥也不要，只要你能护得住俺，俺就嫁给你，给你生娃娃。”原本她都想去投河死了，可她不甘心。 苏国强是个憨的，他挠了挠头没有一口答应，反倒说要回家问自个娘，直接把她带回家了。 原本苏老太太是不同意的。 没成想林老婆子带着一家子去闹了一通，激的苏老太太一口答应了婚事，顺带还叫上了五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将林家人打出了三里路外。 一晃眼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又出现了。 当年怒咒着就当她死了的人，又来了。 “好你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老娘给你找的好亲事你不要，你自个偷偷跟男人勾搭上了！” “老娘真是白养你这么大！彩礼一分钱没有，逢年过节的也没有孝敬，养条狗都比养你强！” “要不是老娘打听到你现在发达了，你怕是还想在这偷偷的过好日子呢！” “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老林家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兄弟、兄弟媳妇、侄儿们都快饿死了！你想一个人在这独享富贵，那不能够！” 林老太太爬了起来，语气激动的说话时她腰间的三圈游泳圈都在颤抖：“今个你要是不帮衬娘家，老娘就带着你的兄弟们住在苏家了！” 林老太太眼神贪婪的看着崭新的大房子：“老娘生了你，你就该孝顺我！”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她已经忘记了当年是怎么被苏家人打出去的了。 林翠果浑身颤抖，嘴皮子发白。 她恨。 恨自个亲娘重男轻女差点把她当牲口一样的卖了，更恨她的亲娘事到如今还不放过她，只一心想趁着人多闹事好从她婆家这里扣点油水出去贴补娘家兄弟…… 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就少长了那么一两肉，就要被这么糟践？ 当娘怎么就不自己想想，但凡她能对自己女儿施舍零星一点爱，也不至于现在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难道是她不想有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