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 吴干部胡乱蹬着腿，却够不着地，画面滑稽的很，不少看见的人都在偷笑。 吴干部顾不得训斥别人，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被举多高了，他只觉得一口气呕在心里，令他头晕目眩，想吐血。 “信还是不信？” “放我……” “信还是不信？嗯？问你呢？说话。” 别逼我扇你。 苏淼淼用自己最后的一丝理性咽下了最后一句话。 这人马上就要倒霉死了，她动手也是多余。 被高举起发抖的吴干部还想死鸭子嘴硬，可他浑身软的像过了遍水面条似的，压根硬不起来。 吴干部屈辱的抖着嘴皮子，瞬间想清楚，如果自己再嘴硬下去，只会更丢人。 不如以后再找这丫头算账。 “信、我信……” 吴干部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似乎比让他死还难受？ 苏淼淼‘哦~’了一声，感知到掌心的倒霉符已经成功‘送达’，她这才不紧不慢的收回手，拍了拍掌心不存在的灰：“早说你信不就行了？” “净耽误大家的时间。” 说完苏淼淼高举起手，少女音清脆震耳，毫不费力的传到了众人耳朵里：“刘家沟劳改农场的跟上。” 乌泱泱的人头往苏淼淼的方向来，粗略的看，少说也有几十个人，队伍比苏家庄生产大队的长了好几节。 上面真不怕这群知青被饿死吗？ 苏淼淼这会也顾不得思考其他的，只回头看了眼两辆牛车…… 牛车估计拉不了这些人，顶多拉一下他们的行李。 可这些人带来的行李也不少啊。 正当苏淼淼考虑让这群人走回去的可行性时，一辆军绿小卡路过火车站鸣笛了三声后，停下了车。 紧接着驾驶室里跳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军装，身材挺拔，抬腿走着如丈量过一般整齐的步伐，朝着背对着街道举手的苏淼淼不偏不倚的走了过去。 正当周围人好奇‘他是谁’‘来这干嘛’的时候。 男人却在即将靠近少女的时候，目不斜视、动作极为自然的拐了个小弯，面朝着一个个扛着行李的知青，沉声道：“这批货是要送去刘家沟劳改农场的。不想走路回去的，抓紧时间上车。” 他的话没有一丝赘余，既解释了他为什么停车，也解释了他是过来干嘛的。 苏淼淼看了眼身边矗立着的男人，又看了眼身后的卡车。 卡车里装了半车被袋装的水泥。 倒不是不想把卡车装满，而是水泥厂里每天能匀出来的水泥量十分有限。 每次给的数量都不一样，今天的明显少一些。 “沈烬！” 苏大林松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沈烬的肩膀：“好孩子，还好你顺路，不然这么多人就得拎着行李走回去了。” 沈烬对苏大林微微颔首，道：“剩下的大队长你来安排，我先上车。” 说完见苏大林点了头，他便抬步朝着卡车驾驶室走去，没有半分的留恋。 苏大林余光看向了苏淼淼：“小六啊，他的车轱辘多比牛车快，你要不要坐他的车吧。” 男人听到声音脚步不停，打开了驾驶室的门，看着里面的主驾和空荡荡的副驾。 手不觉的收拾了起来。 明明已经很干净了。 苏淼淼闻言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仰头看了眼天色：“好，谢谢大林叔。”她确实是饿了。 这都到饭点了。 平时这个点，娘和嫂子都已经准备好丰盛的晚饭等她回家吃了。 稍微回去晚一点，娘就会给她送好吃的垫垫肚子。 她都被养成习惯了。 到点就饿，比闹钟还灵呢。 苏淼淼听话的走到了卡车的后车斗，正准备和知青们一样爬上去，耳边传来一道清冽规矩的男声：“前面，有一个空座。” 苏淼淼对上他的眼，仿佛两个人这次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男人微睁着形状好看的桃花眼，他的眼神很清澈，眼底的情绪一览无余，毫无波澜，没有半分僭越。 苏淼淼这才回想起这人现在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便拒绝道：“不用了，我坐后面就行。” 沈烬沉默了一瞬，一言不发的将从国营饭店排队买来的小笼包挂在了显眼处。 顺着风，热包子的香味扑鼻馋人，完全不顾旁人的死活。 “咕噜噜、咕噜噜……” 少女的肚子打起了鼓，把人举起来可是很费力的。 原本忍到家是没问题的，可她现在明显是被馋的忍不住了。 苏淼淼不经意间咽了几下口水，余光仿佛像是被牵引的吸铁石一样情不自禁的黏在了那散发着香味的小笼包上。 闻着这股香味，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小笼包圆滚滚香喷喷软敷敷的模样。 此时男人已经坐上了主驾位，可驾驶室的门却没关上，以至于包子的香味持续的顺着风往人鼻子里钻，可恶的很！ 苏淼淼秉持着‘姐的面子大过天’的原则，嘴硬道：“既然他们还没上车，那我顺便去国营饭店买两个包子吃。” “卖完了。” 低沉的男声从驾驶室里传来，像是好意提醒。 但落在快要饿急眼的‘饕餮’的耳朵里，这跟明晃晃的炫耀有什么区别？ 苏淼淼忍了又忍才将视线收回，继续爬卡车。 没办法。 大林叔安排的知青们动作都很麻溜，他们按顺序的爬了上去，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卡车里。 这会也顾不得什么脏不脏的，他们已经累的完全不想再动弹了。 可没等她踩上车斗边缘用来当做踏板的凹口，驾驶室里又传来了声响。 玻璃瓶汽水被撬开瓶盖的‘刺啦’声。 紧接着就是咕咚咕咚喝汽水的声音。 苏淼淼身形一顿，仿佛能在空气中嗅到汽水的甜味，和它凉丝丝的温度。 苏淼淼朝着驾驶室里瞄了一眼，只见小笼包底下又多了一些百货大楼里红市特售的零嘴。 如换成简单包装印着‘红市’字样的辣条、小饼干、以及干脆面等。 这些都是用系统仓库用材料花加工费加工的，味道很可以。 “你怎么那么会吃！” 苏淼淼羡慕的眼红，因而语气不善。 她现在总不能凭空拿东西出来吃吧，这么多双眼盯着呢。 坐在驾驶室里的男人却面不改色的看着她，轻‘嗯’了一声，似顺嘴客套般的邀请道：“你要吃点么？” 苏淼淼呵了笑一声：拜托，她可是有骨气要面子的人？ 下一秒，有骨气要面子的某人便乖巧的上了副驾的位置，还顺手关上了一直开着的车门。 做完这一切后，坐在副驾的苏淼淼看了眼包子、汽水和辣条小饼干，又看了眼沈烬。 那意思不言而喻。 沈烬依旧安静，只是伸出大手取下挂在苏淼淼眼前的小笼包，打开了包着小笼包的深黄色牛皮纸，摊开放在挡风玻璃下方的空隙上。 十二个白胖的小笼包正冒着热气，混杂着些许肉馅的香味。 “吃吧。” 没等她发问，他便主动解释道：“准备路上吃的。现在不饿。” “那你家……” 沈烬从另一边拎起了四包同样大小的牛皮纸包，给她看：“家里的那份。” 苏淼淼瞪圆了眼，欲言又止。 合着这小子口中的‘包子卖完了’，是全被他一个人给买了是吧？ 毕竟这个点，天都快黑了，国营饭店卖完了最后的小笼包肯定不会再继续做了。 “你胃口真好。” 苏淼淼刚想伸手拿包子，手里便被塞进了一包湿纸巾，上面写着红市赠品。 看来这家伙买了不少东西啊。 苏淼淼看着面不改色的男人，心里狐疑的想着这人看戏看了多久？ 可现实是她依旧老实的擦干净了手，忙就拿起一个包子大口咬下去。 咬下去的第一口，她的眼睛瞬间亮起。 热乎乎的肉包子，汁水顺着口子流到嘴里的时候，让饿肚子的人瞬间就满足了。 苏淼淼惬意的眯着眼，捧着小笼包两三口一个。 男人余光看着这一幕，眼底似流动着什么，忽而道了声‘谢谢’。 苏淼淼扭过脸，腮帮子鼓鼓的，比小笼包还像小笼包。 她本想问‘谢什么’，明明现在是她在蹭吃，她都没张嘴说谢谢的事呢，他急什么？ 可转念又一想，按照沈烬从前凡事慢半拍又傻乎乎的性格，大约是为刚才自己‘夸’他‘胃口好’而道谢吧？ 不过没等她问出口，沈烬便发动了车。 沈烬已经借着后视镜看到了苏大林打的手势和口型。 那意思是：人都上齐了，可以走了。 苏淼淼此时吃的正香，这么打个岔的工夫，也就懒得继续深想自己刚才要问什么了。 …… 一路上卡车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可即便如此也比身后的两辆牛车快了不少。 “嗝儿~~~” 苏淼淼背靠着，舒服的揉着肚子，完全不在意形象感叹道：“饱了……” 苏淼淼看着自己吃掉的十二个小笼包，还有一瓶喝光的汽水，她用已经擦干净的手，从口袋里掏啊掏，嘴里念到：“我不能白……”吃你的。 没等她说话，沈烬缓缓刹车：“到了。” 说完，他侧过脸看向她，语速不徐不慢：“你该去忙了。” 明明像是在赶客，可语气却平缓温和让人不会因为听到这话而生出不适感。 苏淼淼掏钱的手一顿。 身后的车斗里传来乱糟糟的动静，仿佛再没人去处理，一群人就要打起来。 “我娘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她掏出了钱，数了数，正准备递过去，再一抬头，身边哪里还有人啊？只剩下空座。 “咔哒——” 车门被人打开了。 沈烬视线落在车斗上互相扯着衣领砸拳头的人：“流血了。再晚一点，也许会打死人。” 可他嘴上说着会打死人，身上却没有丝毫要去阻拦的动作。 苏淼淼利落的下了车，目光久久的落在他身上，可他依旧坦然，就那样身形站的笔直由着她盯。 苏淼淼语气不明的问道：“免费给吃？” 沈烬‘嗯’了一声，面上、眼底都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淼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将钱塞回裤兜里：“那你人还怪好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毕竟车斗里的人是真的打破头了。 苏淼淼走过去，笑眯眯的看着在车上打架的人，接着将手放在唇边吹出一道尖锐的哨声。 不知为何，那哨声极具穿透力，像是修仙界的千里传音般，传了好远好远。 正在打架的两个年轻人动作一顿，可看到是个模样好看娇小的小姑娘过来后，毅然选择无视。 这两个青年排队的时候站在后排，没有看到这个小姑娘的‘壮举’。 此时更是一门心思的为了发泄情绪，所以都不理睬她。 而排队时看到了小姑娘‘壮举’的知青都纷纷规矩老实的下了车，站在一旁等候安排。 因着从众心理，好些个没看见的知青也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 除了车上打的正‘火热’的两人。 “嚎呜！” 一声兴奋的呼啸，紧接着就是一头猛虎在落日即将被地平线吞没的瞬间狂奔而来的那一幕。 这比动物世界还让人身临其境的画面实在是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没等他们尖叫出声，四处逃跑呢，耳边就传来一道带着温和到能安抚人心力量的声音。 “虎妹，过来。” 少女音依旧温柔，甚至隐约带着笑意。 可落在他们耳朵里却不觉让他们心尖颤了又颤。 那可是山大王啊，又不是哈巴狗！ 他们下意识都想跑的，可胆子已经被吓破了！ 再加上长途跋涉又挤在车斗里的腿又麻又沉，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迈不出去。 身体被迫站在原地，魂都飘到三里外扭秧歌了。 苏淼淼看出了他们的紧张，于是随口安抚道：“别怕，虎妹很乖。” “嚎呜！嗷~~！” 被夸了一句的虎妹兴奋的一跃三尺高，像是要把小姑娘给生扑了。 众人下意识捂着眼，生怕看到血腥的一幕。 可虎妹很有规矩，差点扑到主人，但绝对没有扑到呢。 它还年轻，还不想死。 男人倚靠在卡车车门边上，身体和面容都落在了阴影里，沉寂的像是一块毫无声息的石头。 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在那道背影上，眼底如冰川消融、流淌起璀璨的星河。 眼前这只老虎的确听话。 在这几个月里，周围能够常见到虎妹的人都不把它当虎了。 因为虎妹比猫还乖。 不过虎妹这副谄媚的面孔，也只有此时能见到。 一旦‘主人’不在，它就像换了一只虎一样。 想到这男人眸色微深。 论献媚，他还要跟虎妹多多学习。 “怎么不打了？” 苏淼淼一边抚摸着虎妹硕大凶残的脑袋，一边不紧不慢的看着车斗里仅剩的两个知青。 片刻，苏淼淼语气稍显遗憾道：“还以为你们要往死里打，所以我就把虎妹喊来准备收拾残局了……” 车上的两位知青都是文化人，自然懂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他们再打下去，就是虎妹的晚餐了…… 这批知青队伍里彼此都不相熟，就算他们成了老虎的盘中餐，到时又有谁会为他们伸冤？ 再说了，人是老虎吃的。 公安就算来查案，到时候把‘凶手’抓进牢里又有什么用…… 它可是一只虎啊。 “还闹吗？” 两位知青闻言均是摇头，心里的气突然就消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