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混着血水在城墙上积成水流,厮杀的士兵踩在上面,溅起血色的水花。 城墙上战况胶着万分,倏地从远处传来轰鸣之声,一道白浪从城外护城河上席卷而来,将上面的壕桥通通掀翻冲没,同时也挡住了后面的胡兵。 “水涨了!胡人过不来了!”城墙上的守军见状大喜,他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守军为之士气一振,奋力将手中的兵器挥向残余的胡兵。忽然,城墙下冲出三支骑兵,正是萧朔之前留下的三支禁卫营。三大禁卫营如狼入羊群,秋风扫落叶般用手中的长枪收割着城墙下残余的胡兵,鲜血染红的大地,随后又被雨水冲去。 雨势渐渐收歇,守军同时将残余之敌歼灭,护城河水势大涨,胡人无法渡过,只好鸣金收兵,退后扎营。 城中的守军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吴大人,我等先回去复命了。”城墙上正在善后,林裕带着一批人前来告辞。 吴荣向他抱拳道谢,然后问道:“请壮士告知姓名、身份,本官之后也好前去道谢。” “小人是陆郡主手下的一个马夫罢了,不足挂齿。”林裕道。 当看到天降大雨,使护城河水大涨阻断了胡人攻势的时候,吴荣心里就有了猜测,此刻得到验证,郑重道:“等此间事了,本官亲自前去道谢。” 林裕又往边上让了让,露出身后的其余人,说:“是陛下的旨意,让大伙一起来帮忙的,不全是我家主人的功劳。” 后边的人一个个上前通名:“小人主家定远侯府,奉命前来支援。” “户部陆家奉命前来。” “长宁侯府奉命前来。” “丞相府齐家奉命前来。” …… 基本上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出了家中的护卫之类来支援守城,不过吴荣一看就知道谁家走个过场谁家真的出力,比如济国公府,家大业大的就派了几个人来,真当他好糊弄不成? “多谢各位,本官之后一定为各位请功。”吴荣对着众人拱手道。 这批人从城墙上撤了下去,吴荣最后拉着林裕又谢道:“替本官多谢郡主。” 这场及时雨来得那么巧,只有一个可能——陆曈亲自变化了天象,借大雨阻断了胡人的攻势。 林裕颔首,这次要说出力最多的实际上要数陆曈,她亲自去跟徽喆帝求了旨意让城中诸家出人出力,然后又登坛求雨,阻断胡人攻势。 城中,陆曈在添霜和菀儿的搀扶下走下天坛,不远处是帝后和一众宫人,莫不敬畏地注视着她。 这种景象哪怕见到多少次都会一样感到无比震撼,呼风唤雨、兴风作浪……这不是神明才能做到的吗? “陛下,臣女幸不辱命。”拾整之后,陆曈到殿中向徽喆帝复命。 徽喆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才发觉陆曈看起来十分虚弱,一点不像是前不久进宫的时候那般神采奕奕。 “初阳,你可是身体不适?”老皇帝拧眉问。 “陛下放心,臣女无碍。”陆曈强撑着开口,刚说完又剧烈地咳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娇弱不堪。 皇后见状大惊道:“你求雨不会要折寿吧?” 添霜和菀儿猛地瞪了她的方向一眼,然后才悻悻收回了视线,皇后怎么了,也不能这么咒人吧? “好孩子,以后你可千万别做这劳什子事了,最宝贵的还是自己。”皇后发觉失言,拉着陆曈的手找补。 如今陆曈名义上算是她的半个孙女,还是大盛的“神女”祥瑞,可不宝贵吗? 徽喆帝同样劝说了一声,要是陆曈出了什么事,萧朔那臭小子说不定又要犯浑带人犯大不敬了。 “多谢陛下,多谢娘娘,臣女就先回去休息了。”陆曈请辞。 帝后没有再留她,就从陆曈的所作所为来看,关宁侯府的忠心都日月可鉴。 出了宫城,陆曈坐在马车上,虚弱的神情才缓缓散去。她刚才的样子是故意装给帝后看的,为的就是让帝后知道她每次登坛求雨都要付出极大代价,免得以后不得安宁。她要不要求雨,她不想看别人的脸色。 不过好在这次之后虽然有些胸闷,但很快就缓解了,没有之前那么严重,忽然就一病不起了。她思索了一下,心想多半是当时怀着孩子的原因。现在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这种天道反噬应该弄不死她。 她回到关宁侯府,林裕在府中等着给她复命,胡人的第一波攻势已经被抵挡住了,一鼓作气,再而竭,胡人再想攻破大盛京城没那么容易。 眼下护城河的水势大涨,足以挡住胡人好几天,正好给城中守军休整的机会。 陆曈听完,没有任何意外,这和她预期的完全一致,只要城中的守军能够坚持到镇南军赶到,大盛京城就可以说是无虞了。 “曈娘,两个孩子都想你了。”萧母抱着孩子走了出来,怀里的孩子一见了陆曈就朝她伸手要抱。 陆曈眉眼一柔,从萧母和奶娘怀中接过两个孩子往里走,她想要守护的人如今又多了两个。 “不知道三郎在外面怎么样了?”萧母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的同时难免担忧道。 “娘你放心好了,萧朔他可是鼎鼎大名的镇北将军,不会有事的。”陆曈笑着安慰了一句,可她心里何尝没有一点担心? 萧母稍稍安心,这小夫妻两个感情就是好。 “娘,怎么没看到公公?”陆曈忽然问了一句,从她回来就没见到萧父。 萧母略有囧然,说:“老头子去看他的那副盔甲了。” 陆曈哑然随后失笑,萧父不会是想重新披挂上阵吧?当年这位关宁侯在战场上伤了左腿,后来治好了也行动不便,可不适合再上战场了。 “娘不去劝劝吗?”陆曈笑说。 萧母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觑了她一眼,说:“刚才陛下的旨意送过来,让各家都出人出力帮忙守城,他把家里能动弹的都派出去了。” “然后他就说,想要替朗儿、望儿报仇。” 二者是萧朔的两个兄长,当年随萧父出战的时候死在了战场上。 陆曈收声,她虽然和这两位萧朔的兄长素未谋面,但一直都是心生敬佩的,不敢不敬。 “娘,报仇的事交给我和萧朔。”她郑重说道。 萧母不知道她为何要算上自己,这时萧父刚好从前边走了出来,身穿甲胄,怀里还抱着两块牌位,左右为萧朗、萧望。 “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放下孩子的牌位,别让曈娘看笑话了。”萧母连忙拦住萧父道。 二老拉扯了一番,终是萧父泄了气,他到底是老了,腿脚也不利索。 “爹,当年大哥、二哥怎么死的能和我说说吗?”陆曈莞尔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