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轰鸣和那强烈的火法波动让半个遗迹都是轰然一震,白玉广场中所有修士几乎同时望向东南方,望向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灵气波动,眼神中皆是带着震撼和惊惧。 “怎么了?” “是不是又有什么重宝出世?” 人群议论纷纷。 一片废墟间,只有绚烂的火法和剑气相互绽放,强烈的灵气夹杂着灰尘,在平地之上形成了巨大的黑雾,让人看不清其中景象。 半个时辰过后,王小明缓缓从火焰的烟尘之中走出,数柄染血飞剑依次钻入他的腰间酒葫芦中,一身青色长衫依旧,神色平静,只有脸色略显苍白。 他抬起头,看向树林的另外一个角落,平静道:“偷偷看了那么久,看出什么来了?”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缓缓从其中走来,倒三角眼,眼神狠辣阴毒,正是中年汉子张痕,此刻的他神色极为复杂,喃喃道:“没想到你这么强” 在第一天,他运气不错,解决了那几个想要杀他夺宝的家伙,然后便隐藏在先前他获取火手套的那云海洞穴之中,经历了夜晚两次追杀过后,又成功熬到了第二天。 刚刚出来,就机缘巧合之撞见了司马家一群人追杀王明,本来想要暗中观察分一杯羹,结果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和气的男子战力竟然夸张的离谱。 他亲眼看着对方点燃枫林,硬生生将司马家二十余人全部杀死,又与司马家两兄弟厮杀,最后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 头皮发麻! 同境之中,这等战力,哪怕在大日城中都是罕见,简直是一个怪物! 他脸色苦涩,若是自己先前对他出手,那么或许早一天就已经死了。 王小明看了对方一眼,眉眼低垂,“你也想死?” 倒三角眼的汉子沉默片刻,突然道:“我将那副火手套埋藏在云海上的草屋那里,你随时能取,但若是你真能活着出去,能否帮我一个忙?” “自己去。”王小明摇头。 张痕默默扯开自己胸前衣服,胸口被一股诡异的黑液腐蚀,早已血肉模糊,“昨晚误中一名毒修的歹毒术法,剧毒攻心,已经活不过三日。” 王小明神色如常。 张痕深深呼出一口气,咧开嘴流露出一个笑容,“我从小就是一个地痞无赖,年轻气盛与城内大户结仇,得罪了一名修行者的弟子,不得已抛妻弃子远走他乡,如今十余年过去一直未敢回乡,可否请你回去替我看他们一眼,就说” 中年汉子突然沉默,随后摇头道:“就当是帮我看一眼,就说我死了,劝她改嫁可好?” 王小明平静道:“十余年,或许早已经改嫁。” 张痕摇头道:“她不会的。” 王小明没有说话。 “我家在北域骆驼峰往北鹈鹕镇,可是不知为何,自从我背井离乡过后,这些年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小名叫青草。” 中年汉子沉默片刻,认真抱拳,“不管说不说,我就这样了,告辞。” 他转过身,毫不留恋离去,要去找那名用毒散修换命。 山野修士,或许不谈有恩报恩,但向来有仇必报,欺我一时,杀你一世。 王小明望着他离去,心神却掀起波澜。 北域 等等,这家伙竟然是北域修士? 按照他的说法,是机缘巧合之下踏足了这座小世界之中,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这里并非原先的世界了 王小明神色复杂,看来这家伙并未意识到,从来到此地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经回不去了。 他摇了摇头,心生怜悯心,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很是安静,虽然此地引起了剧烈的轰动,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身怀火运法宝的人身上,不会有人太过在意其余地方。 他来到那座草屋内,闭目养神,就这样安静渡过了第二日。 第三日清晨,就是那座诡异妖偶约定的时间,王小明缓缓从打坐中苏醒,看了眼天空上那宏伟无比的云海画卷,又看了眼骤然减少大半的红芒,开始朝着那座漩涡中心的白玉广场走去。 最后一日,必然会出现一场极大的风波,身处遗迹之人都逃不过,逃避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他要去亲自见证一下。 一路之上,尸横遍野,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更多了些,道路四周的花圃,破败的墙壁,宅子拐角的巷子,都有不少尸体挂在那里。 “若是我没有丢出那功法和火扇,或许这三日的下场并不会比他们好上太多。” 王小明扪心自问,心思沉重,随后有些来到主路尽头的白玉广场旁,悄然打量着其中场景。 经过了足足两日的洗礼,剩余存活的散修似乎终于明白了这一次夺宝的残酷,不再抱有侥幸,而是纷纷来到白玉广场,希望能得到三家庇护。 所以此刻的广场之上,除了孔家学宫前散修最多,其次便是姜家所占据的道观前方,司马家最后,浓厚的火运汇聚在三家,大部分人盘膝坐地心有余悸,脸色惨白,似乎对于前两日的经历历历在目。 让王小明脸色古怪的是,此刻那个酒糟鼻老头,就混在孔家学宫人堆里面,似乎劫后余生心情不错,跟周围的读书人插科打诨,很是随意。 至于那读书人,便是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的杜元景,真名孔元。 王小明摇头笑了笑,随后收敛心神,准备端详接下来的大戏。 别看此刻似乎人人都恢复了理智,但火运如今都凝聚在三家,除了那孔家的读书人看似没有太大争夺传承的愿望,姜家和司马家却都是势在必得。 若是幕后之人心思再歹毒一些那么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三家死战,活到最后之人获胜? 而看场中景象,姜家和司马家似乎也越来越按耐不住,互相打量和审视的目光越加频繁,气氛凝重。 原本微妙的局面,很可能再因为一些什么小事,而彻底爆发起来。 王小明心思刚起,只见白玉广场内异变突生,那诡异的妖偶从云海之上落下,后背悬挂一丝细长白线,宛如仙人云端垂钓。 那妖偶笑嘻嘻道:“恭喜各位。” 姜家和司马家眼神一亮,皆是抬起头。 然而没想到接下来那妖偶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同时绝望起来。 “新添加一条规矩,这最后一日的仙人传承考核,一日之内,身上无火运傍身者,死。”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一些原本早已放弃法器只愿活命的修士,个个脸色惨白至极。 “果然每一关都是逼着人生死相残的阳谋”王小明心思沉重。 何为阳谋,光明正大,无法阻挡。 仙人传承四字,就足以让古往今来一切修士,舍生忘死,抛弃一切。 姜云站在道观最高处,仰天那高空之中的木偶,双拳紧握,咬牙吼道:“仙人,哪来的仙人!如此行事,也配叫仙人?” 如今三方势力汇聚了遗迹之中绝大部分的火运法器。 如此举动,就是明摆着妖让他们与所有人为敌。 “够了,老子受够了,我要离开这里,谁也不杀!” 有人怒吼道:“在场之人若是都不动手,你又能如何?” 话音刚落,漩涡云层之上一道惊雷刹那间落下,不光是那说话之人,身旁殃及无辜的数余人,几乎是瞬间魂飞魄散,被炸得灰飞烟灭。 “嘻嘻嘻”妖偶不停的笑着,像是不屑,又像是嘲笑,缓缓消失在虚空之中。 白玉广场之上,没有任何话音可言,只是在短暂的安静之中,人心间,就像是一颗鱼雷炸起了滔天大浪。 一声轻叹。 司马家附近,有人毫无征兆,朝着司马家之人出手。 姜家这边,有人惨笑道:“都要死,既然我活不了,凭什么你们活着?” 孔家学宫这方,如出一辙,有人对着先前救过他一命的读书人突下杀手,脸色挣扎,“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酒糟鼻老头,像是看傻了,原本还略显和气的人群,瞬间就开始打生打死起来,一片火海。 司马家家主司马仇一刀将一名从身后偷袭他的散修,一剑劈成两半,那名散修还是跟随他许多年的叔辈,他面无表情,淡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几兄弟就杀出一条机缘来。” 姜家这边,那名暗中掌控大局的老人带着几名死士,护住姜云和柳如烟,迅速朝着安全地方退去。 一路斩杀无数修士,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等来到一处偏僻草地之上,几乎人人身上染血,柳如烟死死抓着姜云的胳膊,嘴唇轻咬,双眼含,我见犹怜。 “姜哥哥” 姜云面无表情,跟身旁老者商议接下来的行事,后者吩咐其余人四散殿后,随即后撤途中,只剩下他们三人,不知有意无意,老人似乎想起什么,缓缓转过头,望着年轻人的眼睛,眼神幽幽道:“少主,老奴手上还没有一件火运法器。” 姜云先是一愣,随后歉意一笑,连忙将几件道观里获得的法剑拿出,交给老者。 老人点了点头,缓缓接过,随即开始观察四周情况。 姜云神色如常。 事实上,那一刹那,姜云第一次在老者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情绪,老者隐藏的太好,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但后背冷汗冒出,毛骨悚然,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心复杂四个大字。 仙人传承四字,甚至足以让兄弟反目,让人抛妻弃子,抛下一切。 在这种情况之下,任何一份机会,都足以让人动了杀心,任何人世间的牵绊道德责任,都不能够再束缚一个人。 “伯,我们能活着出去么?”姜云轻声道,原本的雄心壮志,此刻却早已消散大半,默默握紧了身旁女子的手。 听到这个许久未曾听闻的称呼,老者沉默很久,随后轻声说道:“少主不用担心,老夫誓死护卫少主安全。” 一片火海。 所有人都彻底杀红了眼。 若说先前两日,只是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大道机缘,那么此刻,便是不争便死。 王小明凝视着白玉广场之上的惨剧,清澈的眸子间,隐隐有波纹流动,微微摇头。 他不信最终活下来的人,能得到什么真正的仙人传承。 在场的人或许也都不信。 但身处局中,哪由的人信与不信? 时间一直持续到深夜,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人也都死了。 姜家早已逃离那座道观。 司马家几兄弟战死两个,只剩下两人。 而他们前方,尸横遍野,躺着无数人的尸体。 学宫那方,孔家读书人祭出一座黄金屋,金光璀璨,护住了他们自己。 然后屋外的那些人,自相残杀,死了七七八八,剩余的人像是一头头孤狼,站在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神情戒备。 山风徐徐,如女子呜咽,越加荒芜孤寂。 王小明从其中走出,踢开身旁的死尸堆,只见酒糟鼻老头鬼鬼祟祟躲在其中,只露出一张老脸。 “老弟”他看见王小明,先是一愣,随后感动的稀里哗啦,“你还没死呢。” 王小明神色如常,只是轻笑道:“侥幸还没呢。” 他抬头望去,一道奇景渐渐生成,无数人的血气和红芒连接到了一起,化为山峰般的巨柱涌向天空上的云层,一个巨大的漩涡无声无息蔓延而成。 众人的血腥气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这座世界的通道。 孔家之中那位领头的中年人缓缓走出,望向高空,沉声道:“还不够么!” 嗓音如雷霆。 话音落下,短暂的寂静过后,浓重的云层忽地掀开,无尽的光刹那间照亮了天地,像是天空被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股刺眼的光芒让所有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金光弥漫天地间,众人隐约看见一道身影浮现。 他从那道金光通道之中缓缓落下。 天上来人。 与此同时,天地皆是一震,所有存活之人,那一刻皆是感觉天地变幻,再一晃眼,皆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