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当然，他本来也就是孙子，老太爷说话他哪里敢反驳。 只是在心里偷偷想，这老头都多久没出门了，怎么今儿个特意跑来出来，难道真是为了这一碗肉？ 这个年代的人是很注重宗族感的，像李家大队那样，一个大队大部分都是李家人。 在大队里，辈分高的老人说的话有时候比大队长说的话还管用。 东风大队还行，杂姓很多，但高姓的人也不少，要不高平也不会有机会当上副队长。 他凭的就是后面高家人对他的支持，现在他哪里敢反驳一句高老爷子。 高老爷子对陆怀安带着歉意道。 “怀安，不好意思啊！家里小辈不懂事，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我回头肯定好好说他！” 老爷子说的倒是诚恳，但他微微朝陆怀安低着腰，说这种话，让陆怀安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他挪了一下脚步，让开了老爷子正前方的位置。 “别介，老爷子，我能理解，这时候谁见到肉不眼红啊！能理解，高副队长肯定等急了。 再说了，他都那么大岁数了，要真做的不对，也应该自己道歉啊！哪用得着您老人家出面的。” 高老爷子面色一怔，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对，对，你说的对，还是怀安通透啊！ 之后，我可得让高家的小辈跟你学学，你可要好好带带他们啊！” “老爷子，那我可不敢当，我有赵康一个徒弟就够了，收不了那么多徒弟！” 噗，高老爷子内心气的吐血，他什么时候说要拜师了，只是说让陆怀安带带他们而已。 要是高家的小辈真都拜了陆怀安为师，那他要气死。 “老爷子，我这边已经打好了，就先回去了，免得菜冷了。 您赶紧去吧！刘师傅等着给您打肉呢！多吃点啊！” “诶，诶，好！好！” 陆怀安走在路上就问。 “苏叔，这高老爷子还挺客气啊！他以前对您是不是也客气？” “是，他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大队里没一个人能说的上来他一句不好的。 而且高家有小辈做了错事的，他经常亲自上门道歉。 高粱的那件事，他昨天就来了咱家，还去了马小五家。 给马小五家送了不少东西，可算是把他给送回去了。 要不马小五还真打算赖在高家不走呢！” 陆怀安明白了，这高老爷子就是高家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啊！ 而且他辈分高，却把姿态放得很低，这样别人即使有理，也不好意思说他什么。 哼，挺有意思的一个老头，只是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有点“茶”了！ 不过只要不惹到自己就行了，要不陆怀安可不会给他面子。 赵康走在陆怀安旁边，就瞧着陆怀安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也跟着变了又变，一脸的忐忑！ 直到回到苏家，把碗放下，赵康终于忍不住了。 “师父，你刚刚说的，我不听话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你快告诉我，我好改正！” “改正啊！这事儿不着急，你现在想改正也来不及了，学校都放假了。” “啥？” 赵康顶着个问号，但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师父，你又想让我去上学？” “我不要，我得上工，挣粮食！” “那你看看，我是不是说你不听话来着。” “可是可是师父，我不是不听话，我根本没时间上学啊！ 而且上学还要学费呢！一学期八毛钱，一年就是一块六。 我上一年的工也存不下一块六毛钱，还倒欠队里的钱！ 我娘和我妹妹都等着我养活呢！真的不能上学！” 赵康巴拉巴拉说完，陆怀安看着他就笑了。 他说的这么快，这么清楚，显然是早就在心里不知道想过多少遍了。 他肯定默默的算过上学的账，但每次都是遗憾收场吧！ 不过陆怀安没有挑明，反而是说道。 “那师父也给你算个账，你现在算是十周岁，如果真想读书的话，我肯定要让你读到至少初中毕业。 那就是小学五年，中学四年！” “不行，不行，这肯定不行，我都读到十九岁了，那么大小伙子还不干活，肯定不行的。” 赵康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读到初中肯定不可能，上两年小学，认识几个字就行了。 “没错，确实不行，所以你得在六或者七年之内读完初中。” 这是陆怀安的打算，因为六年之后，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候最好不要再呆在学校里。 “七年，初中学费贵一点，咱们按多的来，就算一年三块，那也就二十一块钱。” 本来大家听陆怀安讲话都还挺认真的，可听到这话不免咂舌。 “怀安哥，二十一块钱可不少！咱们大队劳动力多的人家年底才能分到四五十块钱，这还是一家人分的，一个壮劳力一年都分不到二十一块钱！” 赵康道：“就是啊！师父，你得考虑考虑我们的情况！” “别着急啊！听我说完！这二十块钱我给你出了。” “不行，不行，那我更不能要了！” “不是给你的，算是借你，等你初中毕业，我就想办法帮你在公社里找个工作！” “你知道城里的一个临时工的工资有多少吗？” 赵康摇摇头，不知道。 “一个月二十块左右！” “啊！那岂不是一个月的工资就够七年的学费了！” “是啊！这还只是临时工的工资呢！所以这学费我可以先借给你，到时候你工作一个月就能还我了！” 赵康还真没说动了，但是却忘了陆怀安话里的帮他找工作，最难的不是拿工资，是找工作啊！ 苏望听了半天，最后摇摇头，陆怀安还是在忽悠这小子去上学。 找工作？哪有那么好找的？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事，公社里都还有人没工作呢！轮得着他们乡下泥腿子。 可他不知道，陆怀安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别说七年后弄到工作名额了，就是现在他想，也能弄到工作名额。 只是他暂时还没想好要干什么而已。 干什么工作能让自己不卷进将来的旋涡中，他想来想去竟然还是呆在大队里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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