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后的赵元稹,一条腿刚刚迈进养心殿,赵沁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看到皇妹,赵元稹便开口说道:“无需请安,你这膝盖还没好利索,快快坐下。” “多谢皇兄,昨夜收到晋州织造的传信,实没想到肃亲王竟然如此荒唐。” “是啊,古往今来,像他这么死法的真是闻所未闻,咱们赵家的脸是彻彻底底被他丢尽了,当年百官联名请奏,说他忠孝难得,于是朕大笔一挥,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世袭罔替的王位,没成想最终成了一个笑话。” “皇兄莫要动气,毕竟人已经死了,多说也无益了。我已吩咐赵瑄,让他下令织造局严密封锁肃亲王的死因,对外宣称病亡便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三家都知道了,所以封不封锁都无关紧要了,对外自然是宣称病亡,至于芸芸众生的口,就随他们说去吧,朕让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皇兄指的是云澜?” “嗯,上朝前,太师来过了,朕给他说了,即日起会公平对待云泽和云澜,既然说了,朕就会做到。两个都是朕的亲儿子,作为他们的爹,朕必须不偏不倚。” “皇妹明白了,以后我会站在云泽那边。”聪明如赵沁,立刻明白了赵元稹的意思。 “嗯,有劳皇妹了。” 赵云澜背后是姚之濂,那赵云泽背后也得有个举足轻重的人,如此才是旗鼓相当。 晋州刺史府,今日看热闹的百姓人数再创新高,当宣读完最后一名犯人的罪证之后,杜老实立马站了出来:“老少爷们们,先不要走,殿下有话要说,一会我喊什么,你们就跟着喊什么,声音不但要大还要齐,明白吗?” “明白。”这三天,百姓们对这两个字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喊的是又齐又响。 “好嘞,下面跟着我一起跪下,咱们一起恭迎殿下。” “明白!” “喊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晋州的子民们,大燕建国二百年来,从未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徇私舞弊案,虽然其中涉及肃亲王世子及一干重臣,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陛下口谕:绝不姑息、严惩不贷。三日后,所有按律当斩者皆押送菜市口行刑;所有发配边疆者,立刻发配。” “喊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众们的呼声响彻天际。 “玄甲营、安西军、建安军,三家将领何在?” “末将在。”罗布及其他两位将军,立刻单膝跪地。 “明日起,由你们三人负责带队抄家,所有抄没的家产全部登记造册,不准有任何纰漏。” “诺!” 就在赵云澜收获民心的时候,足足睡了十个时辰的萧慕言,终于睁开了双眼。 “醒了。”楚辞倒了杯水放到床前。 “什么时辰了?” “该吃午饭了。” “呃,我不饿,我现在只是头疼,头疼欲裂。” “嗯,三坛酒的确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他们俩喝了多少?” “和你一样。” “那就好,依他们的酒量,一时半会应该醒不来。” “放心,不到晚上他们绝对起不了床,不会耽误你的事。” “嗯,把我睡觉期间发生的事,说给我听听。” “赵广先的随从和马夫被他们找到了,死因也被晋州织造查清了;赵云澜已搬到刺史府下榻了,庄坞说,昨日下午飞出去两只信鸽。”楚辞只是说了死因被查清楚了,却没有说具体死因是什么,就好像萧慕言提前就知道似的。 “嗯,扶我起床,一会你留在客栈,万一他们俩醒了,帮我应付一下。”萧慕言说完,便掀起了被子,抬起了一条胳膊。 “呃,你要不要先吐出来,然后再起床,那个床头我给你放了痰盂。”楚辞虽然上前了,但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怎么着,怕我吐你身上啊,放心,爷有的是银子,衣服吐脏了给你买新的。” “呃,这并不是衣服的事。” “少废话,扶爷起来。” 一炷香之后,萧慕言精神萎靡地从后窗跳了下去,上了马车之后,庄坞立马递过来一个药丸:“公子,四处秘制的解酒神药,黑寡妇说效果很好。” “有水吗?” “呃,” 下一瞬,头快要炸开的萧慕颜,直接将药丸生吞了下去。 “公子,三日后菜市口行刑,抄家的差事也交给咱们三家了。” “嗯,态度不错,孺子可教。你让让,我躺会。”萧慕言说完,便立马躺了下来。 马车在晋城街道缓缓的前行着,周围不乏刚刚看完热闹回来的人,好家伙,一个个兴奋的跟个什么似的,甭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见到人就开始吆喝: “爷们,三天后,菜市口集体行刑,砍的全是大官,到时候记得去看。” “这不马五爷吗,正要找您呢,劳您驾,帮我收几车烂菜叶,放心,绝对不愁卖。哦,对了,要是能搞到臭鸡蛋,有多少要多少。” “老伙计,有多少年没看过抄家了,甭急,几十个大官的家,这回让你看个够。” “哎,宋运河这一死,全家老小都得发配,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他去年娶的那个小妾长的有多俊,我见过一次,把我给馋的吆。” “这回咱们晋州算是彻底露了脸了,当官的快死绝了,这事” 听到车外不断传来的谈笑声,庄坞好奇的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张望,看到一张张淳朴的笑脸,禁不住轻声问道:“公子,砍头明明是一件很血腥的事,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想看?” “因为他们的生活太枯燥了,更因为被砍头的是坏人,对于黎民百姓而言,能过上吃的饱、穿的暖的生活,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但只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也很难实现,所以只有亲眼看到坏人死了,他们才会认为这个世道还有希望。”闭目养神的萧慕言,斩钉截铁的说道。 “公子,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吃得饱、穿的暖?” “天下安宁,没有战乱,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黔首不曾愚,言者无忧惧,各尽奇才,承古萌新,如此方可开太平盛世。”萧慕言没有丝毫犹豫的脱口而出,显然这些梦想,已在他心中藏了许久。 “公子,听起来好难啊。”二十岁的庄坞,顿时皱起了眉。 “那你听懂了吗?” “懂是听懂了,只不过每一件都感觉遥不可及。” “无妨,只要懂了就好,毕竟你、我都还年轻。”萧慕言忽然睁开眼,铿锵有力的说道。 看着公子坚毅的目光,庄坞虽然不是很懂,但也无比坚决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萧慕言笑了,很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