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停顿,郑卓才又继续朗声说道,“如今,前线局势已经对咱大康极为不利,庆国已经彻底取得战事的主动权……” “而且庆国,无论版图人口,或者兵力财力,又远在我大康之上!”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危及国祚的地步,切不能一时意气,为大康带来灭顶之灾啊!” “因此,臣谏言,趁眼下郸城之地还未失,向庆国求和吧!” 弯腰一躬身,大呼,“臣也深知,身为朝廷重臣,却说出此番丧权辱国扰乱军心之言,乃是万死之罪!” “可陛下,如今已别无他法了啊!”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忍辱负重,待到时机,再一雪前耻收复失地也不迟啊!” “否则,若郸城之地失守,居屿关再失守,恐怕就真来不及了!” “况且,太子殿下还在郸城,国之储君若有闪失,必然大乱啊!” “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以大康国祚为重啊!” 只是话音未落,抬头看了看皇帝脸色。 迟疑半晌,却又怏怏沉吟道,“臣还有句万死之言,请陛下恕罪!” “眼下京城中,百姓间已是流言四起,说庆国此次之所以大举进犯……” “除了狼子野心外,还有很大部分原因,皆是因为当初齐州郡公王修,所研究那细盐提炼之术,导致庆国从此再无法向其余诸国售卖庆盐!” “再加草原夏国,本为庆国藩属国,可齐州郡公当初还曾谏言,对夏国先发制人的打击!” “最终才导致,那女皇帝恼羞成怒,不灭我大康誓不罢休!” 一声长叹,“因此,臣以为……” “若是割地赔款,庆国还不愿撤军,朝廷可考虑,将齐州郡公王修削爵贬为平民,甚至……来表达我大康朝廷的诚意。” 只说着说着,声音还有些哽咽惋惜,“臣也知道,王郡公屡次为朝廷立下大功,乃是国之栋梁!” “可如今,国难当头,大康生死存亡之际……” 话音未落,大殿一片哗然。 文武百官脸色齐刷刷变了,有跟随附和的,有满面愤慨的,一个个神情各异。 窃窃私语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响成一片。 只是此时,谁也没看见的,密密麻麻人群中,户部左侍郎郑明礼只是脸色微微一变。 可紧随其后,身子往后缩了缩,根本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而这时,礼部尚书唐明却不知从哪里蹿了过来,脸色说不出的古怪。 压低声音,“哟,郑大人,有人要借与庆国这场战事,置你女婿于死地,你居然也沉得住气,硬是一句话不说?” 可没想到,郑明礼只是一耸肩,“什么叫我女婿?” “记得前两日,唐公不还在下官面前,拿着你家闺女的信,一个劲炫耀吗?” “说什么,当初三言两语将自己闺女骗到临州去,你的计谋奏效了,接下来就可以安心给女儿准备嫁妆了……” “怎么?唐公此时,还有心情在这里跟下官说笑?” 眼见唐明依然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抬头瞅一瞅那郑卓,摇了摇头,“他自己想找死,神仙也拦不住啊……” “说实话,连下官都不得不承认,先在百姓中散播流言,煽风点火,再在朝堂上,来一招釜底抽薪,的确高明啊!” “别说郑卓,恐怕就算吴正德,也花了不少心思吧!” “够狠!够毒辣!” 又小声叹道,“其实前面他所言,什么对庆国求和割地,都没错!哪怕以前,朝堂上弹劾也罢,背地里使阴招也罢,陛下都还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日,他是直接想置那小子于死地啊!” “要换做别的帝王,若真到了国难当头的地步,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恐怕还真会牺牲一个朝廷栋梁,来换取庆国的信任!” “毕竟,在江山社稷面前,一个郡公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不否认,那小子也的确挺招庆国君臣讨厌的,那女皇帝恐怕也早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了。” 笑笑,“只可惜,他们低估了陛下的心性脾气也就罢了,更实在低估了那小子,在陛下与皇后心中的分量啊!” “这是自己往陛下逆鳞上撞啊!” 景隆帝站在高台上,匪夷所思,竟依然一句话不说。 只是怔怔望着那郑卓,目光说不出的深沉。 不知多久,才缓缓沉吟道,“郑爱卿所言,倒也一番忠君爱国之论,令朕颇为感动……” “只是其一,哪怕如今北方州府与京畿之地已岌岌可危,可战事不还没到分出胜负,最终盖棺定论的地步吗?” “更何况,大康立国至今,也还从未有过向他国割地赔款的先例!” “其次,虽不得不说,因为细盐提炼之术,因为出兵夏国的谏言,甚至包括灭西诏宋吕平定南楚之乱、一举解决我大康的后顾之忧……” “庆国君臣恐怕更早已将齐州郡公,恨之入骨!” “可朕也罢,大康朝廷也罢,还没窝囊到,将一个为朝廷为社稷屡屡立下盖世奇功的功臣,交给敌国处置,来换取求和谈判的筹码,换取休战撤军的地步!” “所以,此番言论,郑爱卿就别再提了!” 顿了顿,又一字一顿道,“朕决议,就按兵部所言……” “不惜一切代价,征召大康的铁血男儿,火速驰援郸城之地!另外,户部需全力配合,筹措粮草物资与军饷!” “打不打得过,打了才知道嘛!” 只是说着说着,眼眶隐隐有些泛红,声音哽咽,“至于太子……” 可同样这时,话音未落,却只见大殿门外,大步冲进来一个身着盔甲的宫中侍卫。 神色说不出的古怪,径直走到中央,单膝跪地。 “禀陛下,刚从临州有消息传来,说齐州郡公王修已于昨日上午,便已经启程前往郸城之地了!” “不仅如此,据说,齐州郡公还用陛下赏赐的令牌,调拨了京畿大营临州驻营的两千守军……” “随行还浩浩荡荡用马车拉着,他南楚凯旋归来时带回来的,当初岐山关大捷所研究出的那什么……飞天……飞天大球!” 一边说着,却又似乎想起什么,迅速从怀里摸出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巨大纸张。 “对了,昨天的《临洲日报》,上面还刊载了齐州郡公亲笔所书的一篇文章,《讨伐庆国女帝之檄文》。” 双手呈上,“请陛下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