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道顿时大步迎了上来。 这老头别看已年过七旬白发苍苍,而且又一宿未眠,却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一把抓住王大人的胳膊,那神情那模样,简直就像村里又穷又丑的六十年老光棍,突然迎娶十七八岁绝美妙龄女子,而且洞房花烛夜马上要挑盖头了。 兴奋激动得,两眼直放光,苍老身子都不停颤抖。 “神了,真是神了……” “大开眼界,实在是令老朽,大开眼界了一番啊!” “唐公子昨晚,依然昏迷不醒,而且还高热不退。没想到,到了早上,出了一身大汗,高烧退了下去,竟奇迹般醒了过来。” “虽然身子依然还非常虚弱,可脉象竟是比前两天,都平稳了不少!” “只需要再佐以汤药,细心调理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便可痊愈!” 语无伦次啧啧称奇,“老朽云游天下,行医治病了大半辈子,诊治好的重疾病患不计其数……”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用开刀切除之术治病啊!而且,此法对诊治这肠痈的绝症,竟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至少,老夫可以断言,若不是王大人出手,唐公子是绝对熬不过昨晚的!” 于是刹那,景隆帝便彻底惊呆了! 与皇后对视一眼,再扭头直勾勾望着身边这混账东西,硬是呆若木鸡。 嘴巴张得老大,那模样,只如同六十年老光棍迎娶十七八岁妙龄女子,一挑开盖头,羞答答的新娘子突然变成了白发苍苍的八旬老妪,牙齿都掉光的那种。 这开刀切除之法,竟然真可以治病救人? 将人开膛破肚,割掉一块东西,再用针线缝合上,病患居然还真能不死? 这唐子聪,连名扬天下的神医孙无道都断言了,绝对熬不过昨晚……竟然被这小儿,一顿开膛破肚,给活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孙神医说活下来了,那就一定是活下来了! 那可是令天下人谈之色变,出了名的不治之症啊! 更重要的…… 这混账狗东西,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妖怪,不是一般的邪门啊? 一身惊世才学也就罢了,隔三差五就研究出些新奇玩意也就罢了,一肚子奇思妙想也就罢了…… 关键,连一代神医孙无道,都直言,从未听闻过这世上有开刀治病的先例,这小儿年纪轻轻,是如何想到这法子的? 若是此法可以推广开来,那以后天下还会有那么百姓,死于肠痈恶疾吗? 陈皇后又何尝不是呆滞当场,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错愕? 可没料到,同样这时,孙无道虽依然激动兴奋得无以言表,可紧跟着,却又神情一禀。 正了正色,先是小心翼翼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白发,再一本正经拍了拍身上长衫。 几人目光注视下,竟是朝着王修一躬身行礼。 神态说不出的诚恳谦卑,“王大人年纪轻轻,却有着如此高绝的医术,令老朽折服得五体投地,自叹不如!” “先师曾云,医道一学,博大精深学无止境。术业在吾之上者,皆为吾师矣!” “因此,老朽悉听先师教诲,愿尊王大人为师,从此潜心学习这医道一学!” “还望王大人,莫要推辞!” 刹那间,景隆帝更惊得一个踉跄,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 瞠目结舌望着这一幕,一脸十天拉不出屎的表情。 邪门呐!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一代神医啊,竟然如此谦卑恭敬,要拜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为师,学习医道? 不是一般的离谱啊! 而且这小儿,好像有点妖啊,咋个专门挑老头祸害? 前任国子监祭酒孔令先,那可谓是门生遍天下,被尊天下读书人之师,结果仅因为这小儿一顿忽悠,悟出了那知行合一的大道,哭着喊着就要拜这小儿为师! 虽最终,仅以师兄弟相称,可搞得现在,别说那些文人学子,就连国子监都乱作一团了。 国子监内,不仅不少教习,就连新任祭酒,都是孔令先的亲传弟子。 若是见着这黄毛小儿,也得规规矩矩行礼叫上一声师叔。 据说,那新任国子监祭酒,得知这小儿年后就要进京上任太子伴读一职,现在心里慌得很。 眼下这孙无道,又是如此! 岂不是,又要搞得宫中太医院那几个担任要职的医官,后背凉飕飕的? 唯独当朝大儒李舍人,倒是没拜师。 可花了银子跑来兴师问罪,结果被劈头盖脸荡气回肠一顿骂,直接被骂得口吐鲜血。 最后稷下学宫解散,老老实实回老家去种地养鸡了。 一时间,就连本来正坐在兄长病榻前,喜极而泣哭得稀里哗啦的唐娇,都忍不住回过头。 任凭脸上还挂着泪水,一脸见鬼的表情。 唯独陈皇后,几分错愕下,望着王修,却是面含浅笑,眼中异彩连连。 而此时,王修又何尝不是惊得一塌糊涂? 卧槽!这大康朝的老头,咋个都喜欢搞动不动就拜师的把戏? 况且扪心自问,老子对这医学也不懂啊,包括昨天做这手术,也是硬着头皮搞的啊! 即便是提出了开刀治病的法子,可说到底,却也只对个别疾病有效而已! 更何况,一把年纪了,你不觉得害臊,本老爷还怕折寿啊。 当下,根本吓得脸都绿了,暴跳如雷不停摆手,“孙神医折煞晚辈了,万不敢当,万不敢当!” “这开刀切除之法,也只是晚辈突发奇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才偶然想出来的!” “晚辈对医学,实则一窍不懂,而真正博大精深的,还是先辈们传承了上千年的医道之术!” 只没料到,这老头竟果然如传言,不是一般的倔。 直折腾得他王老爷叫苦连天,劝说得口水都干了,才总算悻悻然放弃。 即便如此,却还是非得坚持,效仿孔令先,日后二人以师兄弟相称,再也不让步了。 还一副若是再不答应,就要躺地上撒泼打滚的架势。 就连景隆帝,讪讪看着这一幕,也是苦笑连连,直晃脑袋。 这混账东西,在初次见面的孙无道面前,尚且都言行得体举止谦卑,唯独对朕…… 朕又没得罪他,为何天天在背地里骂朕不地道,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