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依然一头雾水。 奈何,这家伙反倒一脸无奈,“哎,没办法……” “可能是穷了小半辈子,根本就坐不惯马车。遇上道路平整还好,稍微颠簸的话,能把人晃得胆汁都吐出来!” “骑马又不会骑,让赵侍卫教了四五天,现在还连马背都爬不上去!” “所以,只能勉强折腾出了这么个玩意,出门代步挺方便!” “而且这玩意,因为现在大康朝的技术局限,钢铁质量也不行,各部件精度也达不到,齿轮隔三差五就掉链子……” “最重要,还缺少一种最重要的材料!” “这轮子,钢铁圈轮外面包裹那玩意,本来应该是空心的轮胎,可现在,也只能用羊筋羊皮来熬制,再经过一些特殊处理,来代替!” “可即便这样,减震性和耐磨性,依然达不到理想要求,而且用不了多久就得烂,只能重新更换!” “所以,也没法建作坊来生产售卖!” 一番话,直讲得他景隆帝脑袋晕乎乎的。 可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瞬间惊呆了! 只见这家伙,嘴角又一声自言自语,“哎,也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橡胶这作物……” 又一脸恨铁不成钢,没好气朝旁边景阳公主一瞪眼,“走啦!” “哎,明明打架这么凶,可脑子怎就这么笨?手把手都教你两天了,这自行车还是学不会!” “搞得每次出门,还得本老爷托着你。我累得吭哧吭哧的,你还挺享受!” 紧跟着,大咧咧一撩长袍,屁股一甩,便跨坐在那什么自行车中间的羊皮坐垫上。 而景阳公主,先是瞧一眼景隆帝二人,脸蛋又涨得一片通红。 尽管依然一副煞气凌人,恨不得将这登徒子生吞活剥的德行,倒是轻车熟路,挎着青铜长剑,斜坐在他身后位置。 紧跟着,便见这小儿,先是一只脚,踏在那齿轮盘两侧支出来的踏板上! 用力一踩…… 与此同时,便见那自行车,前后两个轮子竟是快速转动起来。 就这么托着两个人,竟是四平八稳,朝前面行驶而去,跑得飞快! 于是刹那,景隆帝便彻底呆住了! 直愣愣望着那水泥路远处的两道人影,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一时间,硬是惊诧得,下巴都快滚到地上来! 这都什么玩意? 竟还真能托着人,像骑马那么跑? 可最匪夷所思的,总共就那么两个轮子,那混账小儿,是怎么做到,这自行车不侧翻摔倒的? 还有,这狗东西,怕是个神仙吧? 写起绝佳好诗来,如地里扒萝卜白菜;那堪称千秋不朽之功的细盐提炼技术;那天下独一无二的花露水面膜膏;那廉价又结实的水泥;还有那什么供暖系统…… 眼下,莫名其妙又冒出这么个玩意来? 身为天子,自然不会对这些民间奇淫巧技的东西,有多少兴趣! 可怔怔看着远处,点点风雪中那两道人影…… 不知为何,突然只感觉身后自己这辆,微服出巡时的御用马车,一点不香了! 陈皇后又何尝不是檀口微张,满面震惊? …… 足足近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在临州城停下。 可当景隆帝领着皇后跳下马车,却又神情一愣。 果然如那小儿所言,搬了新家。 与当初和宰辅陈无相前来时,那乌鸡巷的简陋景象,截然不同。 眼前,一座大宅子,虽见不到里面的光景,可仅凭那建造得颇为气派的大门,还有两侧延伸至老远的高高围墙…… 也看得出来,里面应该也是重重院落,亭台楼阁样样不缺。 那混账小儿,竟还比他与皇后乘马车,早到片刻。 此时,正推着他那自行车,与景阳公主在门口等着。 而当景隆帝夫妇,在王修的张罗下,踏进大门,却只见府上,同样一片热闹景象。 只见进门后,便是一大片空旷的前院。 一个个丫鬟下人,正在一个年过五旬身材消瘦的管家张罗下,来来往往穿梭,忙碌个不停! 对此,他景隆帝倒也不觉意外! 毕竟,算算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月,便是眼前这小儿的大婚之日! 而且据他所知,那苏家,也主动去府衙,将入赘,改成了寻常嫁娶的婚书。 堂堂朝廷侯爷,同时迎娶两位美娇娘,而且其中一位,还是皇帝赐婚的太守千金…… 自然得大办特办! 况且,这狗大户现在也不差钱! 所以,很多事情,都得提前操持! 管家自然迅速领着丫鬟下人,停下手中的活,齐刷刷迎上来,躬身行礼,“恭迎老爷!” 然而,却是将王修气得够呛,没好气一声骂,“跟你们说多少次了,本老爷府上,没那么多讲究?” 倒是吩咐那老管家一声,责他先领着景隆帝夫妇到客堂看茶,然后便径直回了后院。 而直到这时,景隆帝却终于再忍不住满心诧异,将景阳公主拽到一边角落。 没想到,赵婉却只是涨红着脸。 支支吾吾半晌,才急得一跺脚,“阿爹,那恶贼,太不是东西了!” “您说说,儿臣暗中护卫他那么久,不就是偶尔偷吃一根卤肘子吗?” “谁让他隔三差五就坐些卤肘子藏在厨房里,惹得儿臣天天淌口水?” “可他竟然,臭不要脸,偷偷设计了机关陷阱,把儿臣抓个正着!” “无耻!卑鄙啊!” 一时间,那叫一个恼羞交加,硕大饱满的胸脯都起伏得厉害,“这也就罢了……” “这段时间,他还天天逼着儿臣,要么学女红,要么练字,要么读一些女戒女训之类的书!” “儿臣要是不答应,他就是一篇大道理……” “什么身为姑娘,要温文尔雅,要温柔贤惠……” “什么儿臣都这么大了,要懂事,不要让家中爹娘操心!” “长篇大论,他能滔滔不绝在儿臣耳边,念叨半个时辰!” 一跺脚,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都快哭了,“天呐,这都什么人呐?” “儿臣都快被他逼疯了!有时候,真气得儿臣,只想把他两剑捅死算了!” 于是乎,景隆帝不说话了,脸色漆黑如锅底。 而陈皇后,却是在一旁,早已笑得花枝乱颤! 可没想到,沉默半晌,景阳公主虽依然羞愤得厉害,鼓着腮帮煞气凌人,却又幽幽沉吟道。 “这恶贼虽然实在讨厌,天天能把人气死……” “可其实他心地挺善良的!” “知道儿臣喜欢卤肘子,每次都会故意多做一些。对府上下人也是如此……” “这府上的护院下人丫鬟,基本都是从牙行买回来的,都是些活不下去的贫苦人家的子女,签了卖身契的。” “别看他成天在下人面前凶巴巴的,可实则对他们挺好的。” “不但对每个人家里的情况都了如指掌,还坚持给他们每月发放薪俸,而且还挺丰厚!” “这在京城那些大户人家,包括朝廷重臣的府上,还闻所未闻的!” “谁会给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发薪俸?” 可紧跟着,却又气呼呼一跺脚,“可就算这样,两年期满……” “等偷偷把那卤肘子的手艺学会,儿臣就把他大卸八块,流放抄家!” “气死儿臣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栽在这么一个泼皮无赖手里了?” …… 夜幕快要降临。 而府上专门招待贵客的膳厅,那张大木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道别致的小菜,“闷倒牛”烈酒也已摆上。 府上下人包括老管家,自然是不会在这里用饭的。 等到三人又一阵寒暄,两杯酒下了肚,眼见气氛已差不多,景隆帝这才不动声色,朝身边陈皇后递了个眼色。 哎,没办法,上次与宰辅陈无相前来,眼前这混账小儿,奸猾得很泥鳅一样…… 这次,好歹已经封了侯还拜了官,胆子总该大一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