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太子眼中,父皇是高大威猛、不苟言笑的,而母亲是温柔贤淑、无人能比的,因此当这固有的思想被打破时,他有一刹那的不可置信。 他那冻死人不偿命的父皇居然期期艾艾倚靠在母亲肩膀上,哼哼唧唧着诉苦些什么,母亲则好声好气安慰劝告着他。 目光之中,父皇剑眉紧紧皱在一起,漆黑的眼眸里盛满了委屈,殷红的薄唇张张合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不时还蹭两下母亲的肩膀,非要让母亲做什么,最终母亲无奈转身主动亲了亲父皇的脸颊。 尤其是父皇不满地坐直身子,不复适才软骨头没劲似的,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一副欲言又止的骚贱模样。 这一刻,小太子浑身僵硬。 就算母亲还没作为,但是他怎么可能看不懂父皇的动作。 那种妖艳、不要脸的下流动作怎么能出现在父皇身上呢??? 小太子不可置信摇摇头,脚步一步一步往后退,唯恐惊到寝殿内的两人。 当然,陆妧夕自然不清楚他们做的的事被小太子发现。 要不然她绝不可能纵容尉迟璟这样撒泼打滚朝自己撒娇。 这些年来,尉迟璟的手段已经逐渐温和,早就不复过去的阴狠毒辣,但是依旧比前几代帝王的手段狠辣,以至于偶有内阁与天子意见不和之时,内阁的阁老们会去寻陆妧夕,与她细细商议,最后得出最恰当的结论。 若是天子主张更好,那便依了天子的意。 若是内阁大臣主张更合适,那便由陆妧夕做说客,再分析一回。 虽然自古有言后宫不得干政,可是架不住天子实在偏执,因此阁老们不得不寻贵妃娘娘帮忙。 就譬如此时,就算天子原先不认同,但架不住美色与理论同时都有。 于渊他们说的确实更有理。 “阿妧,你为何不亲我?” “……”陆妧夕朝他翻了个白眼。 “亲嘛亲嘛~我近日来给他们磨得说不了,更是被他们欺负得不行!” 陆妧夕:“……”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前两日是于阁老等人老泪纵横请见自己,诉说天子的霸道专一行径。 眼见天子誓不罢休的委屈模样,陆妧夕百般无奈,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噙住他的唇角,落下一个茉莉芳香的吻,柔软、炙热、亲密无间,连微凉都空气都无法挤进一丝一毫。 过去她没什么安全感。 可是她发现天子比她还没有安全感。 总是喜欢问自己喜欢不喜欢、爱不爱这一类愚蠢的问题,得不到答复又喜欢压在自己身上磨到想要的答复。 陆妧夕搂着他,余眼中忽然瞥到天子浓黑的墨发中夹杂几根清晰分明的白发,尤其刺目。 岁月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陆妧夕蓦然心疼得不能自已。 男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微微抬起下巴,声线低沉暗哑,撩人得很。 “怎么了?” 怎么了。 夫君,我好怕有朝一日你会随着娘一般离我而去,留我在这人世独守到天明,孤独至死。 孩子们最后也会成婚。 唯有你陪伴在我身旁。 陆妧夕埋进他的怀中,一言不发。 见状,天子紧紧环抱住她,仿佛要把她的身子镶嵌进骨子里,单薄的丝绸传递着两人之间的温度,好似会烫到心口,温暖全身。 良久,陆妧夕才主动吻上他的耳尖,模糊不清道了几句话: “今夜,我们换一本,都随你好不好?” 她不是会主动开口说爱的人。 但是这番话已经是陆妧夕最直白、最明显的爱。 * 大晋天下人皆知,晋徽帝与贵妃娘娘伉俪情深。 因此,在晋徽帝携小太子去扬州处理政事时,小太子亲眼见到臣子笑而不语,随后在宴会上献上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身姿曼妙,轻纱朦胧,一双桃花眼盈盈含水,五官轮廓精致又漂亮,仿佛是含苞待放的花骨儿,等着有缘人摘下。 整个人含羞带怯,贝齿咬着朱唇,不敢直视当今天子面容。 小太子一愣。 此人与母亲已经有六七分相似!! 再环视一圈在座的这些男子们心照不宣的揶揄之色,小太子哪里还看不懂? 他微微拧眉,转身望向自己的父皇,却发现父皇也在瞧着自己。 终于,尉迟璟淡淡开口问:“你以为如何太子?”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着太子望去,目光之中有的是后悔。 毕竟贵妃娘娘是生母。 太子冷冷暼过献上这名姑娘的臣子,看得臣子冷汗狂流,笑容讪讪。 “回父皇,理应处死。” 此话一落,这名女子脸色骤变,惊恐不已软了腿,连着还在嬉笑不已的臣子们都纷纷肃穆起脸色,猛咽唾沫。 果然,果然就不该用这名女子! 这出的什么主意啊!! 天子没有表示,但随身伺候的小云子却明明白白,随即干脆给身侧的侍卫一个眼神,任由这个侍卫把泪流不止的女人拽下去。 这场宴会结束后,太子被宫人领着来到厢房内,房内只有天子与几名伺候的婢女。 尉迟璟招招手,示意太子坐在自己面前。 “我想问问你,当你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当你见到一个酷似自己母亲的女人你会想什么? 小太子沉思片刻,“是好感。” 尉迟璟眸光晦暗变化:“接着说。” 小太子:“她会让孩儿想到母亲,是以孩儿会对她稍多纵容。” “既如此,你适才为何赐死那个女人?” “因为她想做父皇的女人。” 因为她心思不纯,成功后会让母亲伤心。 是以这样的女人理应赐死。 尉迟璟多看他一眼。 “做得好。” 天子难得笑起来,笑容里藏着很多小太子尚且不懂的情感,他抚摸着小太子的脑袋,眼神动作里尽是满意。 任何酷似阿妧却不是阿妧的女人,任何在脸蛋上或者感觉上酷似阿妧却不是阿妧的女人,都让尉迟璟感到无比的厌恶。 恶心的感觉翻涌而出,仿佛一下把尉迟璟拉到多年前的那一日。 尉迟璟不清楚这种情感对不对。 但是他只知道,阿妧无人可替代。 一旦某个女人会让自己联想到阿妧,那么这个女人都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念及,尉迟璟拍拍小太子的肩膀。 “若是你有朝一日遇见心仪的人,希望你能够认清自己的心。” “你究竟是爱上她爱上哪一点?仅仅是容貌吗?仅仅是才华吗?还是灵魂?” “当你遇见某一个与她极其相似的人,你便不会是感到欢喜,而是厌恶。” “一旦你有这种感受,那才是爱。” “记住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