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妧夕自立女户的事,暂时还未传出去,王氏等人自然也就不清楚陆勋已经给了她认可文书。 是以王氏自信满满,总有一日陆妧夕会回到陆府,到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她揉搓。 薛太后请帖的到来,几乎变相表明宫中之人都知晓这件事,但薛太后她们心里如何作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薛太后向来厌恶怀阳,是以她就是打了公主府的脸,即便送请帖到淮南王府给清舒郡主,也不会给怀阳公主。 临近冬月,暗潮涌动。 临近薛太后邀请的那一日,京中更是明里暗里观望天子的态度。 奈何天子如往常一般对此不咸不淡,也没人知晓天子到底怎么想。 * 佑丰八年,冬月初三 薛太后早早便起来上妆换衣了,看着铜镜里自己老去的容颜,薛太后面无表情。 她长得并不差。 从天子尉迟璟的容貌里、从昔日她冠宠后宫都能看出来。 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奈何她脸上的皱纹已经越发密集、越发明显,即便保养得再好,都无济于事。 眼圈下陷,双颊凹陷,脸上没什么肉,衬得薛太后隐隐有刻薄之相。 陆府庶出的一个女儿,莫不是那个混账当真看上了她? 竟然还有人议论说是陆府和离的那个大逆不道的出嫁女,薛太后冷嗤一声。 被清舒逼得扫地出门,也算情有可原。 对于这个出嫁女,薛太后不过是多送一封请帖的事。 不过是入宫给她瞧瞧而已,她主要想看看那个混账放在心上的人长什么样。 一想到自己调查了这些月来,就查出尉迟璟出宫见一个女人,却不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这让薛太后恼火不已。 没心没肺的畜生,早就在得知有喜时就该给他作了。 薛太后胸腔起伏不停。 一闭眼就是昔日太医诊断出自己有喜时的场景,以及兆成帝冷眼相待、完全不复过去宠溺自己时的画面。 她得宠数年没有身孕。 却在泠妃进宫后失宠的那一两月怀上这个孩子,致使宫中见风使舵的人议论着这个孩子是她与奸人苟合的产物,这让薛太后怎能不恨? 这个孩子就是孽。 莫说是护着这个孩子,有时她恨不得折磨死这个孩子! 结果最叫她感到意外的便是,最后竟然是这个孩子登上了皇位。 几个宫女终于停下手中之事。 薛太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缓缓颔首一下表示自己满意。 见状,宫女们齐齐松了口气,欠身行礼退了下去。 薛太后喃喃自语:“蒋氏无用,都把药送到她手中了,她也没能让那个混账吃下去,可哀家等不了了。” 她快没时间了。 薛家满门抄斩,而她的外祖家范阳花氏的权利也在一点点被天子拔起来。 苏氏蠢货,轻易就让天子断了左膀,让苏太傅告老颐养天年,如今只剩下右臂。 朝堂上世家与寒门几乎齐头并进。 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寒门得天子看重,世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这个位置,尉迟璟坐的够久了,该换人了。 这个位置,尉迟璟坐了这么久,就护了怀阳那个贱人这么久! 和兆成帝……的怀阳。 念及,薛太后只觉得自己一口气喘不上来。 “狐媚的贱人,竟然连亲生父亲也没放过!跟她娘一样!陛下到底在想什么,这个贱人就该凌迟处死!” 心腹嬷嬷眉心狂跳。 唉,太后娘娘虽说出自范阳花氏嫡出一脉,奈何太后娘娘的父亲宠妾灭妻,致使太后娘娘根本没有世家嫡女该有的风范。 倒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毫无眼见。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太后娘娘有点长进,甚至愈发偏离正路。 娘娘,你总不会要磨光陛下对您仅存的一点容忍吧? 正巧此时,一个宫女低眉垂眼进来。 “娘娘,钟贵嫔带着二皇子殿下来了。说是想给您请安。” 钟氏,中立一派,亦是天子近臣。 薛太后勾勾唇。 “这么早来,过去也没见她如此有孝心。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皇帝与那个女人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宫女不敢接话。 薛太后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的五指,看着上边护甲的鳞片镶嵌着珍珠玛瑙,好半晌没开口。 终于她才慢悠悠开口道:“让他们进来吧。” “孩儿给皇祖母请安。” 姗姗来迟的二皇子绷着脸来到薛太后面前,拱手作揖。 薛太后没为难他,也没为难钟贵嫔。 倒是钟贵嫔主动笑着开口:“这几日没来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可莫嫌嫔妾懒散。” “樯儿前些日子发热,嫔妾整宿留在佛堂诵读经书,是以才没来慈宁宫。” 薛太后似乎并不在意:“左右孩子最重要,哀家老婆子也乐得清闲。” 两人又扯几句,这时候钟贵嫔终于按耐不住发问道:“围猎场那日惊现刺客,嫔妾与樯儿被宫人拥护着离去,是以嫔妾并未见到什么。” “都说陛下在相救陆姑娘时,对陆姑娘一见钟情,更是请了太医给陆姑娘的丫鬟看诊。” “嫔妾实在好奇,这位陆十一有什么吸引人之处,这才叫陛下失了分寸。” 令太医给一个卑贱的婢女看诊,可不就是叫人大跌眼界吗? 薛太后斜睨一眼钟贵嫔温和好奇的脸庞,语调随意,又带着一些嗤笑。 “哀家也好奇。” “也有人说是陆府的另一个姑娘,是以哀家都请来了。午后你不就知道吗?” 午后你见过了,不就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个答复,不是钟贵嫔想要的。 她再问:“太后娘娘以为陛下会迎这个姑娘进宫吗?” 终于,薛太后沉默了。 她的儿子,她了解,她也不了解。 钟贵嫔的问话,直至最后,薛太后都没有回答。 在好些人迫切的等待中,午后未时终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