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朦胧。 陆妧夕等人矗立在曲径堂大门前,迟迟不肯离去。 眼见七姑娘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冷意,丫鬟低着头劝道:“姑娘回去吧,二太太今儿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斜风密密,雨水也顺着寒风沾湿了鬓角与衣衫,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姿,衬得她无端多了几分脆弱。 陆妧夕哼笑一声:“是身子不适?还是不愿见我?我只想见到我的姨娘,你让二太太允许我见宋姨娘后,我会自行离去。” 丫鬟脸色微变,大抵没想到今日的陆妧夕格外不给二太太面子。 “这,奴婢去瞧瞧二太太是否歇息了。” 匆匆离去,匆匆回来。 又是拒绝。 “二太太说是实在不易见七姑娘,姑娘还是回去吧。” “至于宋姨娘,宋姨娘恰巧在曲径堂内偶感不适,二太太心软,便让宋姨娘歇息在厢房里,七姑娘莫要担忧。” 陆妧夕照旧没动,眸光毫无温度。 “若是我见不到姨娘,我定然不会离去!” “让我进去!” 一而再再而三被陆妧夕反驳,丫鬟脸色极其不好,语气也开始冲。 “七姑娘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怀疑二太太?” “二太太为人最是心慈不过了,怎么会对宋姨娘做什么?” 压抑了些许的神经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一直见不到姨娘,又被人阻拦在外,陆妧夕怒不可遏,干脆推开这个丫鬟,直奔里边。 “七姑娘!” 丫鬟难以置信。 要知道,待字闺中时,七姑娘最是安分守己,根本不会惹事,更不会反驳二太太。 “来人!拦住她!”丫鬟厉声发令。 陆妧夕等人还没走几步,就被远处赶来的几名人高马大的小厮挡在身前,不肯移动半分。 “七姑娘,这是二太太的命令,请您见谅。” 陆妧夕眯眼仰头。 眼前的几个小厮面色瞧着凶神恶煞,被雨水打湿的布衣紧紧黏在肌肤上,露出他们那结实的肌肉。 熟悉的人。 都是熟悉的人。 姨娘,一定在曲径堂里! “让开!”她怒斥道。 奈何无人敢动。 背后的丫鬟款款而来。 “姑娘,这是陆府,这是曲径堂,可不是您的孟府。再者,二太太是您嫡母,您怎么能毫无礼数冲进来呢?!” 这么多人,白芷可能打不过。 就是打得过,也会受伤,还是不轻的伤。 进不去。 不能走。 陆妧夕僵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被压抑了多年的不满与愤恨一瞬间倾泄而出,伴随着紧绷着的担忧情绪一下子冲撞脑海。 “女儿忧心,既不能见到嫡母,也不能面见姨娘!” “若今日见不到姨娘,那当女儿回陆府后,定然会让婆母知晓女儿之心,让婆母亲自去过问那些夫人们,好好问一下嫡母究竟身子哪里不适?!” 雨雾之中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大与响,吓得丫鬟猝然变脸,支着油纸伞就奔里边去禀告王氏。 堂屋内的王氏悠悠然与陆锦欢先聊着这些日子来,前来陆府求娶的郎君品性如何、家室如何、后院如何…… 听闻到丫鬟如实禀告后,骤然大骇,更是大怒。 “她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中!” 王氏怒吼道,目光掠过跪倒在地的宋边月后更是愤恨到无以言表。 “来啊,给我把她扶到后院!接着给我跪着!为她那不孝不慈的女儿赎罪!” 话音刚落,王氏便恢复往日脸色, 端起了笑意。 “走!我倒是要看看,她要怎么吃了我!” 竟敢拿孟府那个乡野出身的泼妇来威胁我! 也不看看你陆妧夕有没有这本事! 游廊外,王氏远远就见到了矗立在原地不动的陆妧夕三人。 那两个丫鬟亦是她的心腹大患!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母亲。”陆妧夕面无表情。 王氏慵懒勾唇:“你这是做什么?让我这个母亲带病也要见你?我可不记得我教你如何放肆荒唐?!” “到底是庶出的,注定的低人一等,怎么也教不会。” 针锋相对,气氛低沉。 “姨娘呢?”陆妧夕无心与她辩驳。 王氏冷笑。 “这可不是你孟府,你最好认清自己的地位。” “我作为主母,难道碰不得你的姨娘吗?” “莫说是碰了,就是发卖了,你也拦我不得!” 王氏的话字字诛心,却是当今最残酷的现实。 主母有杀生大权,后院的姨娘亦是主母的下人。 陆妧夕嗫嚅着,死寂的眸子里倒映着王氏微微得意的面容。 “姨娘呢?” 她再问,似乎完全没将王氏的话放在心上。 王氏面带不虞。 不料,下一刻,陆妧夕干脆提起湿重的裙摆,奔向游廊,直直朝着堂屋的方向而去。 这个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得王氏愣了一瞬。 随即更是勃然大怒。 “她!陆妧夕!” “还不给我追上!”王氏怒吼眼前的几名小厮。 奈何堂屋近在咫尺,奈何没有油纸伞,奈何想见到姨娘的心太紧迫了…… 陆妧夕努力睁开眼,不让雨水浇大得自己看不清路。 好不容易到了富丽堂皇的堂屋,却又被让拦在了这里。 “你是何人?”如此狼狈。 陆磳的声线沉稳又疑惑,一下吸引住了陆妧夕的心神。 望过去,是堂屋游廊下的陆磳疑惑的望着自己,直至父女俩四目相对时,他才恍然发现这是他的女儿。 无法,实在是眼前之人发髻凌乱,珠钗四斜,就连身上的夏装也湿了不少,委实狼狈。 赶来的汀玉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陆妧夕身上。 “父亲,姨娘呢?” 陆磳紧紧拧着眉:“不过是跪了一小段时日,你就这般莽冲直撞、要死要活?这叫下人们如何看待你?如何看待夫人?” 姨娘的天,果真没有支起来的那一日。 陆妧夕不依不饶上前一步:“姨娘呢?!” 语气坚定又带着几分烦躁与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