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莹选秀在即,淮郎定然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首位。 他要么会让自己稍微相看一下孟时莹的言行举止,要么就定要请人来相看。 毕竟,淮郎心中清楚,婆母金氏不堪重用。 一旦自己称病不出,那么淮郎就定要请人来。 既然要入宫选秀,那就一定会见到当今陛下、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若是在他们三人面前出了差错,那简直就是令家族蒙羞。 因此,寻找一位最通晓宫廷礼仪的人来最为妥当。 要说这汴京之中通晓宫廷礼仪的人,自然不多,但这个人最好是名声在外,而他所在的府邸又低于四品礼部侍郎府的,那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恰好在礼部任职,又在淮郎手下做事的五品员外郎郑府府上的林嬷嬷了。 陆妧夕坦然自若弯了弯眉眼。 林嬷嬷,那可是昔日先皇后手下的人物。 脾气又是最顽固最严厉的。 让她来教导孟时莹,定会让孟时莹吃上不少苦头。 既然你说我的容姐儿太过金贵,那我就看看你这个不金贵的姑娘如何在林嬷嬷手下“讨日子”! 白芷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一听说莹姑娘与那个林嬷嬷大打出手,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要不是不能太明显,她能笑得让整个孟府的人知道她心情好! 但凡是途中飞过的野鸟不知道她心情好都是她的过失! “太太你说,这林嬷嬷姓林,那个林姨娘也姓林,她们该不会是本家吧?” “还有啊太太,你是不知道啊,听说莹姑娘一把抢过林嬷嬷的戒尺,用戒尺狠狠抽打林嬷嬷呢!” “闹得这么大,连大太太、林姨娘、金姨娘和那个柳姨娘都去了云回轩呢!” “哎哟,奴婢过去的时候,林嬷嬷打不过莹姑娘,被莹姑娘追着打呢!” 陆妧夕:“……?” 这个是陆妧夕没想到的。 她以为孟时莹最多会吵两嘴,但她根本没想到孟时莹竟然还追着林嬷嬷打! 白芷贼兮兮给陆妧夕挤眉弄眼。 “太太你真的不过去瞅瞅吗?很热闹的!” 一旁的汀玉瞪了一眼白芷。 “看什么?别忘了太太还头疼着呢!” 闻言,白芷先是一愣,随后用力点着头。 “瞧奴婢说的什么话。” “哎哟喂!太太的头又开始疼了,禾灵你还不快去灶房看看给太太煎的药好了没?” 白芷摇头晃脑,动如脱兔往外走去。 同时不忘放大了嗓音,极具穿透力的声线传到了外头丫鬟们的耳中。 见状,汀玉与陆妧夕相视一眼,无言轻笑。 家族荣辱吗?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忍了五年,早已身心俱疲。 陆妧夕含烟似黛的眉宇间浸染了无言的苦涩,脸上没什么畅快的笑意,只是无神地盯着支开的雕花窗窗外,看着柳树生出新芽,翠绿一片,生机勃勃。 选秀。 天子。 晋徽帝。 背叛。 失贞。 没路走。 皇宫,云意殿 前几批秀女已经跨入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门槛,低眉垂眼,不敢看上边的天下最尊贵的三个人。 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绣鞋与暗灰的地砖。 “扬州,明关郡璨县临城经学博士之女,崔月英,年十八。” “徐州,曾岳郡抚松县江城衙门主薄之女,于欣妹,年十九。” …… 云梯之上的天子懒洋洋靠在龙椅上,眉眼疏懒,不时煽动着长长的眼睫,薄唇边的笑意时隐时现。 天子照旧没发话。 右手边的蒋皇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案几下双手交握,可惜冰凉一片。 怎么都热不起来。 左手边上的女人葱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甲,镶嵌着几颗红宝石,雕刻成曼珠沙华的璀璨,肌肤上有些许皱纹,却不甚清晰。 耳垂上挂着一对白玉团蝠倒挂珠缀,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摇晃着。 薛太后微不可察地扫过帝王淡漠的神色。 “陛下,没有看中的吗?” 一连看了数十个,也没见晋徽帝发话,薛太后平心静气发问。 尉迟璟轻笑着。 “没有。下一批吧。” 他也不管蒋皇后或者薛太后是否有看中的,直接让孙永忠换下一批的秀女来。 无趣。 还不如批奏折算了。 一个个莺莺燕燕,哪有什么可取之处? 想到自己这几日心情不佳,尉迟璟以为自己做些别的事换个心情就好了,但发觉无论做什么也转换不了心情。 入后宫,入了,却没兴致。 看选秀,看了,更想吐。 尉迟璟努努嘴,厌烦极了,干脆直接站起身来。 “这里交给皇后与太后了,朕先行一步。” 说完,尉迟璟不顾薛太后瞬间难看的脸色,步履矫健离去。 “恭送陛下。”一群人屈膝行礼。 而孙永福则是讪讪对着蒋皇后与薛太后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老奴先跟着陛下走了。” 话落,孙永福健步如飞,朝着尉迟璟离去的方向奔去。 天子一走,多少秀女的心跟着一起走了。 尉迟璟负手漫步在石径小路上,看什么都不顺眼。 倏地,他停下了步子,害得身后还着急忙慌的孙永福干脆一个大头撞了上去,官帽都乱了。 差点被撞飞的尉迟璟:“……” 反应过来的孙永福顷刻间白了脸:“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所幸尉迟璟似乎并不在意,他撇撇嘴。 “你去找赵珂来。” 声线清润,带着一丝烦闷。 赵珂? 那不是太医院院首赵太医吗?! 孙永福的眼一下就瞪大了。 “不是,陛下,你身子不适吗?” 尉迟璟就这么看着他,看得孙永福脸上的惊恐瞬间就化成了尴尬讪讪。 “老奴遵旨!” 一想到陛下的龙体可能有恙,孙永福瞬间就令下面传话的公公赶紧把赵太医拎来,最好在一盏茶内就要到! 而一把老骨头还在皇宫中奔波的赵太医早已练就了一身的腱子肉,跑起来比那些十七八的公公还快,没多久就来到了尉迟璟面前。 “快,给老臣把脉把脉!” 尉迟璟坐在水榭旁的座椅上,漫不经心伸出手,让目光睿智的赵太医好好把了个脉。 赵太医左把脉右把脉,好一会儿才神情复杂的收回自己的手。 “额……不知陛下哪里不大舒适呢?” 看脉象,陛下的身子可真没话说啊! 但又不能说陛下您没病,只能委婉问询。 闻言,尉迟璟歪了歪脑袋,思索着。 “……胸、口?” 赵太医:“……您为何如此迟疑呢?” 尉迟璟:“朕这些日子来,胸口总是不舒服,沉闷沉闷的,做什么都不舒服,又或者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但是有时候,胸口却异于往常,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急促剧烈……” “朕这是病了吗?” 还是说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尉迟璟不清楚。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