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琳薇起了个大早。 自个儿在院里用了早膳后,便上卧房挑了一套嫩黄色的广袖罗纱裙,齐胸束腰的设计,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娇俏可人。 梳了个桃花辫,发间绑上了同色的丝带,鬓角上插了白玉银簪子。 百里透红的脸蛋,嫩红的嘴唇,一双杏眼天生显出一抹娇憨样,不施粉黛,却是极致的眉目如画。 “好看。” 翠儿看着方琳薇一身清新打扮,美而不艳,不带珠宝赤金,到很是符合这个年龄的装扮。 “咱们姑娘就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青苹说着,找来了蝴蝶玉珏帮她系在腰间压裙角。 方琳薇看着镜中的人儿,眉目轻扬,比着从前的自己多了那么一丝自信,却恍若变了个人一样,似乎连眉眼都变得明艳起来。 她起身,将从元大夫那里得来的媚药和解药分成四份,用油纸包好并做好标记后分别给翠儿,青苹还有碧桃都各带了一份。 而她自己,也拿了一份揣进了怀中。 做好这一切准备后,方琳薇才道:“都收好了,机灵点。若出了什么事,趁乱就把东西处理了,丢水中也好,洒地上也罢,总之这种东西不能被人在身上搜到。 再者,若有人支开你们,青苹和碧桃只管去就是,就是翠儿不能走远,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三个丫头异口同声的说,心中也微微有些紧张,她们这一趟去,那是去面对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 一番交代完毕,方琳薇才领着三个丫头出了芳菲院,到了常青院时,方老太太正好也收拾好了,祖孙俩这才看着对方满意的笑着出了门。 到了外仪门处,不见方予安和方夫人,方琳薇有些诧异,却也想得通。 但显然,方老太太是怕她想不明白,还巴巴的对她解释道:“安哥儿这不大不小的,也不方便带着他与女客同席,去男客那边,他年纪又不大,也没个男子带着他,想来我也实在是不放心,便让他留在家里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至于你娘……唉……她戾气过重,好赖不分,不去也罢。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解禁罢,到底也不是亲生母亲,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方琳薇点头称祖母英明,这样的安排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如今她对苏柠也算是彻底寒了心的。她的感受在她这里,已然不值一提。 来到安国公府时,安国公府早已门庭若市,虽时辰尚早,前来贺寿的人却是已经将国公府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老太太和方琳薇不得已只能提前下了马车,带来的贺礼也只能由粗使的小丫鬟一路抱着跟随着走。 贺礼是方老太太准备的,一樽白玉寿星像,一套足金玛瑙头面,外加五百两的足锭银子。 总价合计下来不过三千两,因着是苏柠娘家,方老太太算是给苏柠个体面,还特意加重了几分。 这样的贺礼,说起来也算是贵重了。但门前负责收礼接待的小厮看到礼单后却是明显一愣,脸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 又因着今日人来人往,很是不敢放肆,只是愣了片刻便回过神来高声喊道:“松鹤胡同方家到。老太太,姑娘里边请。” 小厮喊罢,来往一众宾客纷纷侧目而视,小声嘀咕着什么,眼中有嘲笑,有鄙夷,有同情。 那窃窃私语中,大多说着:怎么还有脸来?这是特意来给国公府抹黑的?这就是方家那个失节的女子…… 众口异词,竟皆是议论着方琳薇不要脸的,方琳薇睨了那小厮一眼,竟是见那小厮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看来,这是事先得到了暗示,才进门就要给她们一个好大的下马威呢。 她一个人到无所谓,两世为人,她或许会气恼那些议论纷纷的话,却不至于真的入心想不通。 又不会少一块肉,单凭她们说破嘴皮子她也是好好的。她又不认识那些人,也不会在意那些人怎么看自己,她们嫌弃,怨恨,又或是同情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连累了祖母,多年不回京,一回来,便受她所累。她体面了一辈子,晚年出个门,却还要因着她让人如此非议。 她满怀愧疚,步子有些凌乱,手却被方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转头,便见苏老太太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她顿时清醒过来,从满心的愧疚中抽身而出。 她名声被毁,方老太太事先便已经知道了的,今日会面对的所有困境,也是她早已预想到的。 此时,她是该大大方方的进去,那些难听的话,她该当什么也没听到才是。否则,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岂不是替别人坐实了传闻非虚? 她对着方老太太回以微笑,复而步伐稳健的扶着方老太太朝着主院正房走去。 来到花厅时,苏老太太已是盛装出席,她穿着绣有百子千孙图的蜀锦罗衣,头上戴了一套碧玉玛瑙头面,脚上踩着千层底的缎面绣鞋,绣鞋上的花样皆用金丝银线绣成。 如此盛装,只怕是当今太后来了,也得赞一声富贵。 苏老太太眉目含笑,与着一众几乎同龄的老太太聊得欢快。 见方家祖孙来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有些敷衍的看了一眼便让小丫头搬了椅子。 方琳薇规矩的上前给苏老太太磕了个头,脆声声道:“方家琳薇,给老太太请安。” 说着,又接过翠儿递来的包裹道:“老太太,这是琳薇亲手为您做的衣服和鞋子,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中规中矩的贺词,中规中矩的贺礼,让人挑不出错,也让人记不住,远不如嫡亲外孙女林婉瑜用心。 到底不过是名义上的外孙女,始终隔了那么一层。 在座的老太太们心里门儿清,却是个个打起笑脸夸赞着方琳薇是个好的。 这个时候,没人再提方琳薇那些流言蜚语了,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精,断然不会再这种时候提起那种话来得罪人。 后宅女人,最是能权衡利弊,想看人笑话,也多不会自己开口去挑事,只等着别人出头,好在一旁观望。 苏老太太看了一眼方琳薇送来的贺礼,心中生出一抹厌恶,却还是不得不堆起笑脸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她说着,想苏柠定然不会拿这种东西敷衍她,不见苏柠来,她又问道:“怎不见你母亲来?” 方琳薇跪在地上只觉得膝盖有些疼,这时候各家老太太都看着,又不能擅自起身,心道这老婆子怕是故意以问话为由刻意让她在这里多跪着的吧。 纵然如此,她依然神色自若,不紧不慢道:“我母亲身体尚未大好,怕来了老太太跟前碍事,倒是没有敢来,只说待身子好了,再来给老太太赔罪。” 苏老太太闻言,立时拿了帕子擦拭眼角开始表演道:“一个个的,都是狠心的,老婆子我一生也就这么一次好日子,女婿在任上来不了也罢了,老婆子我又不是那些个不讲道理的,怎的这柠丫头就在眼前也不来看我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