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曦一连在知青院休息了三天，身体才渐渐恢复。虽然一个人有些无聊，但这种不愁吃穿不用干活的日子真的是一种享受，如果不是用她的健康换来的就更好了。 刚从县城回到家的顾妄川听到云洛曦生病的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把一罐麦乳精和一包红糖还有零食糖果塞进布袋里，提着就往知青院跑去，走路要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三分钟不到就到了知青院门口。 云洛曦悠哉悠哉在喝下午茶，就被敲门声打断，她刚想问小白门外是谁，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云知青，是我。” 顾妄川回来了？ 门一打开，高大的身影就杵在眼前，差点吓了她一跳。 “你……” “云知青，你身体好点了吗？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他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连唇色都浅了几分，心里就越发愧疚不已。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云洛曦好奇问道。 “刚回来。”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他一想到她为了救自己的妹妹发高烧躺在炕上好几天，而自己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一次都没来过，也不知眼前人该多失望。 云洛曦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倒没有多纠结，只是看到他那双黯淡下来的眸子，她转身往里走，“你就想一直站在门口跟我说话吗？可是太阳太大了，晒得我不舒服。” 听到她说她不舒服，顾妄川什么也没想，跨步走了进来，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啊！” 时刻关注着前面之人的顾妄川在云洛曦往前摔倒时一个大跨步，快速伸手将她稳稳扶住，云洛曦后背撞到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到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气息。 “对，对不起。” 云洛曦转头就看到男人紧张地站在那里，刚刚抱着她腰的右手此刻仿佛不知如何安置，他慌乱地避开云洛曦的视线，就是不敢与她对视。 顾妄川刚刚大脑完全失去思考，只想着一定不能让她受伤，只是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他伸手抱了她。 她一定很生气吧？ “我不是……”故意的。 云洛曦委屈地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她气呼呼地想走去堂屋，脚下一动就有些疼，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崴了脚，她顿时眼眶都红了。 “我脚好疼。” 顾妄川见小姑娘一副疼得快哭出来的表情，顿时急了，像抱小孩一样直接把人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堂屋的椅子上。 “都怪我，是我速度太慢了。”他懊悔道。 男人屈膝蹲下，仰起头看她，看着她眼眶眼泪打转，他声音发颤，“让我看看你的脚好不好？” “我才不要。” “我娘以前也崴过脚，我有这方面的经验，很快就不会痛了。”男人轻声哄道。 “真的？” 云洛曦美眸含雾，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此刻更是可怜极了，没有人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会欺骗她，顾妄川敛了敛眸，“嗯，很快就不痛了。” “那你还不快点？” 顾妄川深吸口气，把她的鞋子脱下，轻柔地挽起她的裤脚，见脚踝上没有瘀血淤斑，只有轻微红肿，他松了口气。 “不严重，很快就好了。” 他两手抓着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搓热自己的双手后轻轻给她揉捏，“会有一点点痛，这是为了让血液更加畅通，加速恢复。”顾妄川声音温柔坚定，让人忍不住就想相信他。 可是这具身体对疼痛的感知力异常灵敏，没揉几下，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云洛曦声音带着哭腔，“你骗我，哪里只是一点点？”分明就很痛好吧？ 顾妄川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煎熬，“乖，不哭了。马上就好。” 他想帮她擦脸上的眼泪，可双手还在帮她按摩脚，此刻他恨不得自己长着四只手，“你痛就打我，都是我的错才会害你受伤。” 要是他今日不来，她就不会遭这样的罪，要是自己的速度再快一点，她也不会受伤。 云洛曦小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顿时哭得更凶了，“你，你这么硬还让我打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妄川百口莫辩。 她的眼泪像细细密密的针扎进他的心里。 “对不起。” 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这一下午，顾妄川给云洛曦揉完脚，又被云洛曦指挥着给她揉手腕，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顾妄川耳垂红得仿佛要滴血。 云洛曦好奇伸手摸上去，男人想躲，云洛曦瘪着嘴看他，他仿佛被定住了身体。 手指刚碰到，顾妄川浑身打了个激灵，云洛曦察觉到他的异样，捏得更起劲了。 “云知青……” 男人声音暗哑，仿佛在激励忍耐着什么。 “嘶，好痛。你专心一点，我手都被你捏痛了。” 顾妄川顿时回过神，手上动作更加轻柔。 太过煎熬，他还是忍不住侧开了头，轻声开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云洛曦摇头，她换的那些粮食现在是真的不想吃，想吃的又拿不出来。 以为她对自己的躲避不满，顾妄川艰难开口，“耳朵不好捏，你要是想，就捏我的脸吧。” 云洛曦能说他误会了吗？必须不能啊。 于是她的手换了个位置，一只手不过瘾，从他手上撤回自己另一只手，双手齐上阵，给他捏出各种奇怪的表情。 她还娇声娇气使唤他：“不准用力，放轻松。” 顾妄川使劲压抑住自己的各种情绪，任由着她肆意动作。 要是让别人看到这个场景，肯定会以为是活在梦里，凶狠得像豺狼虎豹的男人此刻像一只听话乖巧的大狗，由着它的主人逗弄撩拨。 “你一回来就来找我了是吗？” 男人没有一丝犹豫点头承认。 云洛曦不满地捏着他的脸，“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谢谢你，云知青。我代表我们一家郑重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他不敢想，要是她当时没有出现在河边，他妹妹会怎么样，更不敢想，如果她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会如何？ 云洛曦也没矫情，这句谢她当得起。 她放下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嫌弃道：“脸也没什么肉，不好玩，”然后抬了抬下巴，“你那袋子的是什么？” 听到她说自己的脸不好玩时他还有些失落，听到她下一句话，他立刻站了起来，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 一罐麦乳精，一包红糖，一包大白兔奶糖，一筒吉市特色酥饼，一盒熊猫饼干。 云洛曦越看眼睛越亮，最后看向他的眼神还带着打量，“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关键是，他怎么有这么多钱票？光是一罐800l的麦乳精现在的价格是45块钱一罐，这还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还需要不少糖票，还有其他几样，每一样都不便宜。 按理说，他爷爷是地主，当时那场风暴，就算他家有钱也早就被收走了。 “你拿回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顾妄川不知她对自己了解多少，怕她误会，连忙跟她解释这都是他上山打猎赚到的钱。 他从十三岁开始上山打猎，到现在整整十年，刚开始只是猎一些野鸡野兔，后来他有能力去深山，野猪大大小小也猎了不少，还有其他的动物，偶尔挖到野山参之类的，也卖了不少钱。 “那我也不要，你拿回去给你妹妹吃。” “她也有，你们一人一份。” 云洛曦还想推辞，男人转身，“我娘炖了鸡汤，我回去给你拿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顾妄川拿着空袋子回家，顾母舒了口气，她还怕云知青被她儿子这样子吓到了不肯收呢。 “云知青怎么样了？人没事吧？” “没事。” “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顾妄川神色微顿转身往灶房走去，“娘，鸡汤炖好了吗？我给云知青送去。” “噢，还有鸡汤，差点忘了。” 顾母急匆匆又去给装了鸡汤，看到儿子还嫌少的样子，顾母没好气道：“三分之一够了，不是娘小气，多了云知青也未必吃得完，家里还有一只野鸡，明天再把它也炖了。” 这次端着鸡汤，顾妄川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这次门他从外面关上，敲了门，不用人开门他就进来了。 拿碗拿勺，再帮她盛好放在她面前。 闻着味道很香，可看着那一大碗浮着鸡油的汤，云洛曦怎么也喝不下去，只能手动把上面那层刮去，男人见状顿时明了，接过她手上的勺子，一点点去掉油星。 两人谁也没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奇怪，好像本来就该如此。 云洛曦吃了一个鸡腿，喝了一碗汤就不愿再吃了。 “这就饱了吗？乖，再喝碗汤吃个鸡翅好不好？” 云洛曦摇头，“我饱了，不吃了。” 胃口这么小，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几天缺失的营养补回去？ 顾妄川不由再次哄劝，“多吃一点，身体才会好得快，你不是想学抓鱼吗？等你好了，我教你。” “真的？” “嗯，到时你想抓多少鱼都行。” 被这鱼吊着，云洛曦最后又吃了个鸡翅喝了小半碗的的汤。 剩下的云洛曦也没说什么，顾妄川就全部解决了。 临走前，顾妄川目不斜视地把云洛曦抱回了房间，“我走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看你，你明天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你明天不用去上工？” “没事，我动作快点就行。” 动作快的顾妄川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四五点时就会带着做好的饭和鸡汤过来，贴心地照顾着她吃完，然后自己负责收尾，还会端着脸盆去接一盆水，把她的手洗干净，然后用毛巾细心擦干。 即使是做这样亲密的举动，他嘴里依旧是喊她云知青。 云洛曦也没点破这层窗户纸，既然他没主动改变，那就说明还不是时候。 救人第七天，云洛曦终于又要开始自己的土地事业了。 小麦早就收割完，现在到了播种玉米的时间。 为了让新知青更好地融入集体，播种玉米时，大队长特意安排了村里人一起干活，云洛曦这下什么道具都不敢用了。 云洛曦还想跟其他三人打招呼时，那三人已经笑着走了过来。 ”云知青想必不认识我们吧，大队长是我公爹，上次和你一块去镇上的是我婆母，叫我顾大嫂就好，这是你顾二嫂，这是我堂弟媳，你叫她秀梅嫂子就行。”顾大嫂刘芝大方介绍道。 她婆母早就交代以后要关照一下云知青，她们也一早想见这个被婆母夸得天花乱坠的人长什么样，只是这个脸上带着东西的人真的是她婆母说的仙女似的人物吗？ 听到是大队长家的儿媳妇，人家还主动上前打招呼，云洛曦自是不能还戴着口罩。 “顾大嫂，顾二嫂，秀梅嫂子，你们好啊，我叫云洛曦。” 本来还在怀疑的三人看到她脸的那一刻，什么疑虑都抛到九霄云外，她们婆母夸的词还是太少了。 “人好看，名字好听，人也有礼貌，难怪我们婆母那么喜欢你，我瞧着也喜欢。” 顾二嫂是个腼腆性子，也跟着点头迎合。 李秀梅自诩自己长得漂亮，才让顾家强非她不娶，如今她和云洛曦站一起，不用想都知道，她们压根没有可比性。 只是人就是很奇怪，如果是被身边人比了下去，那有可能会对她产生嫉妒不满的情绪，可这种没有利益交集，又相差很大的差距，连那丝嫉妒也生不起来。 四人分开行动，云洛曦和顾大嫂一队，顾大嫂教她如何撒种子。 “这样就行了吗？” “嗯，这样就可以了，我在前面挖个小洞，你把玉米粒放进去，然后把土覆上去。” 其实云洛曦的工作比较辛苦，不过这放玉米的间距顾大嫂怕她把握不好，让她先大概熟悉一下。 有原主记忆，云洛曦也没费多少力气就学会了。 这时一道大嗓门的声音传来，“这不是那个下河救人的云知青吗？长得白白嫩嫩的怎么就来了我们乡下呢？真是可怜见的。不过既然已经下乡了，以后肯定也会在这里生活下去，这每日下地干活，不说这身子板受不受得了，就是这皮肤，怕是不久也要像我们乡下人一样又黑又皱，到时候变老变丑了，像那孙知青一样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啊？” “要我老婆子说，还不如现在就在村里挑个好后生嫁出去算了，生几个儿子，到时候就享福了，只需要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照顾自己男人，不比下地舒服？” 原本她儿子见了这云知青一面就死活闹着要娶她，她怎么可能同意？女人再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而且城里知青娇得很，不能干活娶回来当祖宗供着？而且现在还没结婚就勾走了她儿子的魂，到时候结婚了还不把她儿子拿捏在手里？ 只要一想到儿子以后什么都想着他媳妇她就觉得自己会被气死。凭什么她养这么大儿子是替别的女人养？所以她儿子越闹她就越不同意。 原本前几天还想着好好敲打她，让她死了这份心，没想到她一病就躲了这么多天。今天见到云洛曦人之前，刘根苗就没想着会给她一个好脸色，只是看着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补丁的衣服，还有那双一看就又新又舒服的鞋子，她就改变了主意。特别那手表亮得晃眼，在太阳光下，刘根苗觉得就算儿子娶了她也不错。 一看就知道家里有钱还宠她，不然也不会给一个女娃子买手表买新衣服鞋子，就算以后她不下地，有娘家人帮衬，他们家的生活肯定不会差。就算有什么问题，那块手表总不是假的，到时候卖出去都能卖个一两百，咋算，她家都不亏。 打定主意，她满脸堆笑，“云知青，我老婆子也是真心为你好才这么说的，我没什么文化，你也别怪我说话直。” “要是真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不用下地干活，那有梁婶现在这是在干嘛？”顾大嫂忍不住怼道。 “对啊，有梁婶还一连生了七个呢，孙子都出生了，你不是还在地里干活，怎么不见你享福？”李秀梅也没好气。她自己生了那么多孩子，都五十出头了，还不是一样要下地，不仅要下地，还要洗衣做饭带孩子，和照顾自己男人，也没见她有哪一日清闲。 “你，你们，我在跟云知青说话呢，关你俩什么事？一边去。” “云知青你别听她俩胡咧咧，婶子这是闲不下来，我们乡下人一身贱骨头，就算要休息也闲不住，还不如出来跟其他人唠唠嗑，顺便给大队做点贡献来打发时间。 你这样的城里知青可不一样，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早晚会变成老姑娘，还不如趁现在还年轻嫁个好人家享福呢。你说是这个理吧？” 云洛曦这才抬眼看向不远处咧着一口黄牙还漏风的中年妇女，连忙移开视线，“既然你都知道自己没什么文化，有些话就不要说出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什么人啊，还在她面前摆起长辈的谱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