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知道不能让袁雪芬就这么一直唱下去,可是看着四周那些“观众”的模样,仿佛都听得十分入神,若是贸然打断了,恐怕这些“观众们”会有异动。 而且看台上的袁雪芬,虽然唱腔身段似乎都没什么问题,却总让南音有一种异常的感觉,万一她和自己一样是被魇住了或者陷入幻觉,那是万万不可强行唤醒的。 于是南音悄悄的站起身来,慢慢往后退去,见似乎并没有引起“观众们”的注意,心中一喜,打算绕过它们先靠近戏台边上,看看能不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可是一转身,南音就看到了一个人影立在黑暗之中。连忙抬起左手挡在胸前,做防御姿态。南音紧紧盯着那黑影,却发现他似乎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里。 此时天空中没有月亮,长庚星又已经西沉,基本上唯一的光源就来自于戏台上的红灯笼,本就十分幽暗,而那人刚好站在灯笼照不到的地方,只能隐约看到个模糊的轮廓。 那个地方之前一定是没有人的,南音十分确定,是开戏之后才出现的人影。既然这时候不能直接去打断唱戏,或许从这个莫名出现的“人”身上可以找到突破口。 没有过多纠结,南音深吸了一口气,拍亮了手表照明的弱光一档,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光线不要影响到身后的鬼戏,缓缓朝那人影照去。 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干瘦老头儿,他全身都裹在斗篷之中,只露出了一张脸,看起来十分消瘦,脸色也有些发青,双目有些发直,盯着戏台,似乎也在认真听戏。 虽然他的出现非常诡异,但是这也总比那些没有脸孔的观众要好多了,好歹是个人,而且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样子。这时候没有别的选择,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思考,南音硬着头皮靠近过去。 “老人家,您是崇仁镇的人吗,”南音尝试着开口问道,“这大晚上的为何会有人唱戏?” 干瘦老头似乎听到了南音的话,转头看向南音,打量了好一会儿,微微笑了起来,双眼也有了些神采。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给南音使了个眼色,朝戏台方向努了努嘴。 “这是什么意思……”南音不解其意,不过还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一次南音发现了异常,戏台上的对联变了! “酒满杯觥,月上楼台,且看纸醉金迷,是喜还忧唯自识。 琵琶声歇,霓裳舞罢,只恐夜阑席散,人心世事两相违。” 这一幅对联挂在戏台子上,那简直是砸自己的场子,但是出现在此处必有深意。只是南音一时没有想出其中关节。 “老人家,这是……”南音转过头去,却发现那老头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袁雪芬所唱的《盼诗郎》一折已经唱罢,“观众们”热烈的鼓起掌来,甚至纷纷解下了身上的金银首饰扔到台上,有人跟着起哄,有人吹起口哨,似乎兴致都很高。 台上的袁雪芬行了一礼,随即似乎想要弯腰去捡那些观众们扔上台的金银首饰,却猛的顿住了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十分热闹的“观众们”瞬间鸦雀无声,全都停止了动作,没有五官的脸纷纷“盯”着台上的袁雪芬。 “捡起来……快捡起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非男非女,声调时高时低,不断重复着,“快捡呀……” 袁雪芬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却始终没有弯下腰来,那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尖,几近凄厉,听得人十分难受。 南音下意识的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声音依然钻进耳朵里,刺得脑子生疼,而且心烦意乱,让人抓狂。 上一次在白家老宅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被那人木之果的笑声弄得差点崩溃,当时南音花费了极大的心力才破解。() 回去之后,雨林为了防止再遇到类似的事情,马上买了许多副耳塞,挨个测评 说是为了防止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最后雨林选中了一款可塑形的硅胶耳塞,据说是戴上以后和聋了一样。 当时雨林也买了几副给南音,这时想起来,忙伸手去背包里找,很快就摸到了装耳塞的小盒子,拿出来随手塞进耳朵里,效果非常好,确实几乎完全隔绝了声音,刚才不适的感觉瞬间减轻了许多。 随着这一声声的催促,台下的“观众们”也受不了,它们用手去抓自己的脸,原本就没有五官的脸孔被抓的血肉模糊,更加可怖。 而台上的袁雪芬似乎也十分痛苦,她捂着胸口,始终不愿意弯下腰去捡那些金银首饰。这时南音发现她捂着的心口处发出隐隐光亮。 人心世事两相违……莫非指的便是这个?南音来不及细想,看起来“观众们”已经快要发狂了,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要上戏台子去抓人,便迅速靠近,抢先一步跨了上去。 南音将另一副耳塞塞进袁雪芬的耳朵里,看到她脸上的痛苦之色减轻了许多,只是表情有些茫然,就像是刚睡醒一般。 还没等南音松一口气,就发现戏台后方出现了一条巷子,正是之前通向袁雪芬家的那一条,这个时空简直是有些错乱。 正在南音犹豫的时候,袁雪芬瞪大了双眼,面露惊恐之色,看着南音身后。虽然戴着耳塞听不到四周的动静,但是从袁雪芬的表情里就能猜到一二。 南音一把拉住袁雪芬的手,头也不回的就朝戏台后出现的巷子里跑去,虽然这条巷子出现得诡异,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南音的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能继续留在戏台上。 其实南音的选择是对的,她们两人刚刚钻入巷子里,整座戏台就被虚无的黑暗彻底吞噬,落入万丈深渊,那些无脸观众们化作一张张虚幻脸孔,带着贪婪恶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