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并没有等到辟邪的回答,只感到眼前景象模糊一片,再想看也看不清楚了。心中一动,忙从口袋中拿出最开始带在身上的慈姑花,果然发现花已经盛开。 这花是专门为了辨认是否身处梦境而存在的,只要开放,说明就在梦中,于是南音拿起花来闻了一下。 眨眼之间,景物开始慢慢清晰起来,看到的是茅草搭建的屋顶,但是并没有盖严实,透下些许阳光,甚是晃眼。 抬起手来想要遮住那阳光,才发现自己是躺在软和的厚厚稻草上,像是一张温暖舒适的床,甚至脑袋下面还垫着一堆花瓣做枕头。 “醒啦,她醒啦!”身边传来一个细细的软软的声音,南音转过头去看到一团白色毛茸茸正往屋外蹦去。 这是一间茅草小屋,有些简单,却很精致,里面有用鲜花藤蔓或是稻草制作编织的各种物品,看着很有意思,南音坐起身来,拿起床头一个荷叶卷成的杯子,里面竟然还盛着清澈的水。 “师父师父你终于醒了,哎呀吓死我了!”很快雨林就冲了进来,怀里抱着那只小兔子,李川跟在她的身后。 “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南音还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对了,那貔貅两兄弟呢?” “这里是兰娘的茶馆呀,我让排骨把你们一起抬回来的,你都睡了一整天了!”雨林絮絮叨叨的坐到稻草床上,“之前的事情我都听说啦,他们俩在隔壁呢。” “之前你说要激发皎然身上的貔貅之力,似乎确实管用,他身上的黑色伤痕竟然都消失了,魂魄也稳定了,但是……”李川对南音说着之后的情况。 “吱吱吱!吱吱吱!”李川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麻雀们的叫声,似乎十分惊恐。 “是不是出事了,我们快出去看看。”南音忙站起身来,带着雨林和李川出了小屋。 “吱吱吱!兰娘,他他他……”麻雀小米站在兰娘的胳膊上扑腾着翅膀,话都说不利索,“他要吃我!” “什么?谁这么大胆子敢吃你!”兰娘抚摸着小米的翅膀,“待老娘去教训教训他!” “唉小鸟儿,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又不会真的烤了你,你在怕些什么?”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皎然则跟在他身后。 那年轻男子从眉眼上看与之前的老翁有七分相似,面貌颇为丑陋,但是却笑容可掬,恬淡平和,让人觉得很是亲切。 “陆鸿渐,你别搁这吓唬我家小朋友!”兰娘指着年轻男子的鼻子,柳眉一挑,呵斥道。 “是是是,李姑娘,是陆某的不是,给这位小友道歉了。”陆羽双手作揖,笑嘻嘻的朝小米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鸿渐,来见过恩人。”皎然轻轻推了陆羽一把,走到南音身前。 “你们这是……”南音想起自己在招摇山中所经历之事,当时明明看到天禄变成了陆羽年老时的模样。 “施主,其实那貔貅兄弟转世轮回,本来心中都有所执念,就像鸿渐之前一般,终究成了心魔,”皎然看穿了南音心中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不过贫僧祖上却传下来一物,让贫僧没有受到那么深的影响。” “只不过若是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贫僧也会同样被卷入其中,受到心魔的控制。多亏施主将一切都化解了,以后我二人便可以真正做普通人了。” “为了表示谢意,贫僧便将此物赠与施主吧。”皎然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墨黑发亮的如意盘长结,古朴大气,曲绕优美,甚是精妙。 南音接了过来,拿在手中觉得细腻光滑,有着淡淡的檀香味儿,盘长结,是中国结中最基本的一种,是大部分结法的主结,象征回环贯彻,阴阳繁衍,是万物的本源。 “这是我先祖谢公灵运的胡子所编织而成,在寺庙中保存数百年,受香火,听佛音,早已有了灵性,故能佑我清明。”皎然解释道,“其实先祖这胡子,倒是有些来历……” 这谢灵运本是晋朝着名的诗人,佛学家,自幼恃才任性,放荡不羁,《夜航船》有载,谢灵运一边喝酒一边自夸道,“魏晋以来,天下才华共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其余的人共用一斗。” 可他正因为太过率性妄为,得罪了许多人,时不时便遭人弹劾,而当时的皇帝宋文帝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并没有实质的惩处他,只将他流放广州。 哪知道朝野之中竟收到消息,涂口有一群侠客,打算购买武器到广州劫狱,救回老大谢灵运。其实在当时吧,无地者称为流,无业者称为氓,就是一帮流氓。 这事情若是深究起来,便是个天大的笑话。涂口与广州相距千里不说,一伙不务正业的无业游民如何能认识谢灵运,分明是栽赃嫁祸。 奈何谢灵运肆意妄为又毒舌,得罪者甚众,本就是欲加之罪,还怕没词儿吗?如今人赃并获,不诛你九族如何能平息众怒。在朝堂一片声讨之下,宋文帝扛不住压力,只得忍痛下令斩了谢灵运。 在圣旨还没到达广州之时,谢灵运见到一位死去已久的故人,提着自己的头,满身鲜血的坐在床边,似乎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之后又发现自己的衣箱被鲜血浸透,十分可怖。谢灵运心知自己大限将至,认为这是佛祖给自己的提示,于是便去了广州只洹寺,将自己的胡须捐给寺中。 谢灵运是位美髯公,须长三尺,保养的十分漂亮,这样的胡须在当时是十分难得的。在谢灵运被处死之后,寺中僧人非常珍惜这把胡须,将其作为寺中佛祖的胡须供奉。 一直到唐朝年间,只洹寺的僧人将这佛须制成如意盘长结,进献给当时还是皇后的武则天。武后本就是惜才爱才之人,得知盘长结的来历,心有戚戚,便将其赐还给了谢家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