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刚刚入水片刻,忽然听得“哗啦啦”的声响,一个庞然大物分水而出,男性鲛人被一条鞭子卷住,甩回到岸上。 水塘中掀起巨浪,劈头盖脸的朝南音冲来,南音本就脚踝疼痛,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那男性鲛人就摔在她身边,嘴巴一张一合。 苏暮雨手里握着长鞭,站在一个青黑色的巨大物体上,升出水面。那物体似乎是个活物,轻轻的将她送到岸上。 “雨林将另一只鲛人引到了村中恒卦的方位,联合村中氐人,应该已经解决了。”南音见苏暮雨安然无恙,心中十分高兴,不过眼下也不是寒暄客套的时候,只是将情况简略说了。 “祝姑娘果然机智,我还担心你们受了鲛人的迷惑,”苏暮雨看了一眼那半死不活的男性鲛人,“我也是下了水才明白,之前我们一直想错了。” 先前见到鲛人时,南音注意到他们头上贝壳所刻的图案,也是一副卦象,上坤下乾,地天泰,泰卦,应时而变。 恒卦与泰卦是两副完全相反相克的卦象,那一刻南音就明白了,整个村子防的并不是水里的东西,而是鲛人。 原先以为氐人是为了镇压水下之物,如今看来或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那么就面临着两个选择,帮氐人,还是帮鲛人。 这个时候是不能看心情的,只能回归本质目的,南音二人是为了寻找学士印记而来,阎朝隐给出的线索指向了苏轼所说的那个志怪故事,而那故事是氐人的儿子说给苏轼听的。 如此想来,答案不言而喻,所以南音对雨林说的那句话,是两人之间的默契,暗示她要帮氐人。 这就要提到两人小时候的一件往事,当时雨林才上小学,简直疯丫头一个,在学校里也是调皮捣蛋,比男孩子还能造。 而且她还特别懒,不喜欢写作业,尤其是音乐美术这些副科,她根本不放在心上。有一次作业要抄儿歌简谱,雨林自己不理就算了,还将同学的作业本撕了折纸飞机玩儿。 同学被欺负,哭着去告诉老师,雨林知道闯祸,害怕挨打,躲在南音家里不敢回家,最后还是被雨林妈妈找到了,不理旁人怎么劝,用毛衣针直抽她小腿肚子,针断了两根,雨林也不肯认错。 最后南音偷偷给雨林妈妈出了个主意,说如果她不肯认错,把作业抄十遍,就不许吃饭。雨林当场大哭认错,乖乖的罚抄。 而当时她抄的那首儿歌简谱,南音印象十分深刻,六六五六六一,《歌唱二小放牛郎》,把敌人带进我们的埋伏圈。 在村中能称为埋伏圈的地方,就只有恒卦所在的方向,雨林回答吃饱了,就是明白了南音的意思。 “哗啦啦。”两人说话间,水声响起,一名身穿青色长袍,长发及地的男子从水中走上了岸,皮肤苍白,眉眼狭长,嘴唇很薄,有些阴柔,却极为英俊。 南音看了看他的眉心,不出意料的什么都没有,这大约就是藏在水下的那位,化作了人形。 “多谢巴陵君相救。”苏暮雨对着男子拱手行礼,南音对此倒也并不十分吃惊,反而是那青袍男子略微有些惊讶。 “尔等竟已经知吾身份,”青袍男子开口道,“也罢,沧海桑田,如今这人间早已不复当年……” “师父,师父!”雨林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吗,那个男鲛人怎么样啦,该剁了吃生鱼片……” 两人回过头去,雨林带着村民正朝水塘边跑来,几个村民合力抬着一张渔网裹着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那女性鲛人。 “苏姐姐你没事,太好啦!”雨林看到苏暮雨,也是十分激动,又看向站在一边的青袍男子,“哎哟,这帅哥又是哪位?” “巴陵君,您怎么上岸了,”老村长看到青袍男子,忙带着村民们下跪,“这鲛人被引至阵中,已经被我们制服了,您不必……” “什么,你就是巴陵君呀……你真的吃得下一头大象吗?”雨林一向心大,随口就敢问道。 “别胡闹。”南音忙拽了雨林一把,对方无论如何也是上古神兽,这也太不着调了。 “哈哈,无妨。”巴陵君竟然笑了起来,“这位小友如此有趣,不禁让吾想起了一位故人。当年第一次见面,他也是如此问吾……” “巴陵君,你说的故人,该不会是从这水塘里化龙升天的那位吧?”雨林见巴陵君并不恼,胆子更大了,直接问道。 “化龙升天……不错,他早就该修成正果了,却因受心魔所困,始终不能成佛……”巴陵君喃喃说道,转身看向被村民们用渔网网住的女性鲛人,“放开她,我有话与她说。” “是,巴陵君。”老村长应道,忙招呼村民们解开渔网,那渔网的绳子也有着暗暗的红色,想必也是浸了茶粕。 女性鲛人的双腿已经变回了鱼尾,尾巴上被穿了铁锁,丝毫不能再反抗。她落在地上,艰难的翻滚到男性鲛人身边,嘴巴一张一合,也发出卟噜卟噜的声音,两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十分凄惨。 “……原来鱼真的只会说蓝色蓝色呀。”雨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南音暗暗掐了她一把。 “是他派尔等来的吗?”巴陵君对着女性鲛人问道。 “……巴陵君……杀了……吾……”女性鲛人开口说道。 “吾杀尔等作甚?吾只想问几个问题。”巴陵君摇了摇头,“氐人一族如今已经成为真正的人类,也失去了操纵魂魄的能力,尔等回归南海,好好生活去吧。” “失去……能力……”女性鲛人听到巴陵君的话,眼中竟然流下两行眼泪,散落在地上,化作一颗颗晶莹润泽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