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白天,学生们大多数都去了书楼读书,或是去讲堂论文,斋舍大部分都上着锁。南音和雨林很快就找到了挂着马文才名牌的房间,同样也锁着,他并没有回来。 雨林还想从窗口往里看,被南音拉走了,刚来书院,还是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情为好。 书院很大,光是藏书楼就有好几座,里面都有不少学生正在读书,也不好去打扰。一直转了大半圈,到了一座僻静的讲堂,看到里面只有一男子正在低头在木简上写着什么。 南音放轻脚步,走入堂中,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那男子正在抄写着《离骚》。而他写到“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一句时,似乎停顿了许久。 “咦……这位兄台,可是新来书院的吗?”他似乎突然发现了堂中有人,抬起头来。 “十分抱歉,打扰兄台了。小弟祝英台,今日才到书院。”南音赶忙拱手道,“看兄台执着于此句,不知可是有何心事?” “心事倒也没有,只是写到此处若有所感,不知祝兄可有高见?”男子看了眼自己刚才写的字问道。 “恐年岁之不吾与,与其伤春悲秋,不如将有限的时间寄情于所向往之事。”南音回道,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套近乎,看能不能问些线索。 “哈哈,说的太好了,当真是我的知己呀!我正写不下去了呢,瞧瞧这说的,既是如此惶恐,何不随心而去,起码痛快!”男子很是爽朗,哈哈大笑道,“在下陶潜,很高兴识得祝贤弟。” 南音努力做着表情管理,却不是太容易,眼前这个人,竟然是陶渊明啊。 其实陶渊明的名字历来没有定论,有的说他辞官之后才改名为潜,也有相反的论调。 最官方的一个说法,他原名只有一个潜字,取自《易经》乾卦初九,潜龙勿用。这一爻乃易经的第一卦第一爻,意喻着事事争先。 可是后来他仕途不顺,觉得是潜龙二字不好,便自己改了名,取的乾卦第四爻,九四,或跃在渊,无咎,是名渊明。 “小弟不过是随口胡说罢了,”对方可是陶渊明唉,不过最要紧的还是线索,南音试探着问道,“不知陶兄来书院多久了?” “有一年多了,此地确是读书的好地方,不过我将至弱冠,不能一直安居此处,”陶渊明笑道,“恐年岁之不吾与,还是想要出去闯荡一番呀。” “陶,陶郎君……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呀?”雨林已经按捺不住激动。 “签名?”陶渊明一脸疑惑。 “就是……想要一幅您的墨宝!”雨林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哈哈哈,小兄弟说笑了,陶某家道中落,一介布衣,什么宝不宝的。若不是得家严故人举荐,哪里能到这丰西书院读书。”陶渊明生性豁达,谈起自己的家世也十分淡然。 “银心,别胡闹……不过陶兄大才,将来必定可以流芳千古。”南音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感。 “祝贤弟可太会说话了,共勉,共勉!”彩虹屁嘛,陶渊明显然也吃这一套。 “我注意到咱们书院的标记是一柄宝剑,这倒是稀奇,不知陶兄对这剑可知一二?”南音趁机开始套话。 “嗯?宝剑吗……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不见相知人,惟见古时丘!咱们游历于世间,可不就是孤身一人,读书也是如此,只能靠自己嘛。”陶渊明煞有介事的说道。 南音忍得很辛苦才没有笑出声,这大哥是真能胡扯啊,而且这两句诗,是出自他的《拟古》,没想到竟是这样写出来的。 “祝贤弟,你们在这里呀,午膳时间到了,我去房间寻不见你你们。”梁山伯从外面走进讲堂中,看到陶渊明也在,“陶兄,要一起去用膳吗?” “喔……我就先不去了,还有些功课没有做完,你们去吧。”陶渊明开始翻书案上的木简,脸上也没了笑容。 “那好吧,祝贤弟,请随我来。”梁山伯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朝外走去。 “陶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南音拱手行礼,觉得陶渊明的态度似乎十分奇怪,好像很不喜欢梁山伯,甚至不加掩饰。 出了讲堂,走出去一段路,南音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陶渊明站在讲堂门口,正盯着她们,神色凝重,看到南音回头,他便转身回了讲堂中。 梁山伯,马文才,陶渊明,被杀害的祝英台,隐藏的宝剑……这丰西书院中的秘密可当真不简单。南音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碰到的事情越复杂,越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祝贤弟,这里就是膳堂,每日定时午膳与晚膳,这都是不要钱的,”梁山伯介绍道,“若是其他时间需要膳食,则需要支付三枚小钱。” 这书院的饭堂,简直像是吃自助餐,中间摆着数张小桌,两旁则是食物菜肴,种类不算很多,不过看着也算是色香俱全。 “师父,这的东西咱们能吃吗?”雨林低声问道。 “应该可以,目前看来这里的学生都是活人。”南音打量着膳堂里的学生们,没有看到马文才。 跟着梁山伯去取了碗盘餐具,盛了喜欢的食物,三人挑了一张小桌坐下,吃了起来。这食物吧,果然只有色香,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可能也是因为古时缺乏调味品的关系。 南音胡乱吃了两口,注意力都放在膳堂门口,盯着进来的人,却一直到吃完了饭,也没看到马文才,这家伙是被吓坏了吗……饭也不吃了。 下午梁山伯给二人介绍了书院的情况与设施,包括每座书楼的藏书,名士讲学的时间,澡堂,浆洗衣服的地方等等。 待天色渐黑,南音不想再去吃那难吃的晚膳,带着雨林回斋舍去了。刚回到屋中,发现有人从门缝中塞进了一个木片,上面写着“今夜子时,文博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