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四周太静了。这不对,戏台的锣鼓喧嚣完全听不到了。 “……怎么突然就没声儿了?”南音疑惑问道。 “快走,先离开这里。”武老头将《景龙文馆记》手稿塞进南音手中,打开鸟笼,松鼠一下子窜上他的肩头。 “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了,是你们这儿过节的活动吗?我朋友还在戏台那边呀。”南音掏出手机,拨通了雨林的号码,却提示用户不在服务范围内。“我得去找她……” “你朋友?你还带朋友来……”武老头愣了一下。“不能去,我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定不正常,而且肯定和手稿有关。” “那我朋友怎么办,她不会出事吧?”虽然武老头没有明说,但是南音也知道问题很大。 事涉鬼神,上官婉儿也几次提到过会有危险,只是没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就遇到了如此诡异的情况。 “只要你带着手稿离开邬镇,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你朋友不会有事的。”武老头生硬的说,拉着南音飞快向镇门口方向走去。 其实武老头的话南音只信三分,事情怕是根本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但南音不是圣母傻白甜,戏台处情况不明,现下也没有什么能力应付这见鬼的事情。 如果一意孤行要去找人,说不定就被一锅端了。先行离开,也许雨林真的就没事了,毕竟麻烦的源头在自己身上。 镇门口是一个高大的石头牌坊,远远的就看到了,下面站着一个人。背头,灰色中山装,是裴书行,昨天南音采访的书法大师。 “祝姑娘,又见面啦。看来是很喜欢咱们邬镇啊,怎么就要离开了,赶秋节还没结束呢。”裴书行温和的笑着,和之前见面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同样的笑脸,昨天采访时只觉得是平易近人,今天却觉得有些假模假式,说不出的阴森。 “哼,姓裴的,是你在作妖?”武老头挡在南音身前。 “武大叔,裴某并无恶意,只是甚为憧憬当年修文盛世,想借平一公手稿一观。”裴书行保持的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好像真的非常有“善意”。 “裴老师,这手稿残缺不全,我正要拿回去修复呢,所以这就要走了。到时整理好了,给您送一份副本来,啊对了,还有您的采访正刊。”裴书行越是说的和善,想必越是凶险,南音相信自己的直觉,正和对方胡说八道,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嚓嚓的声音。 是参加节日的镇民和游客,乌泱泱的人群正在靠近。只是他们一看就十分不正常,全都垂着头,步伐僵硬。 “你…姓裴的,你竟然能操纵全镇的人…这不可能,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武老头十分震惊,从袖子里拉出一串念珠,飞快的转动起来。 “呵呵,放心吧,裴某只想要手稿。二位若坚持不给,那就莫怪裴某不敬了。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考虑吧。”被操纵的人群在不远处停下来,南音一眼就看到了雨林,她也像其他人一样,垂着头,一动不动。 “姑娘,一会我喊跑,你就往镇外跑。他这傀儡之术本是不可能控制如此多的人,一定借助了镇上的什么东西,只要离开一定范围……”武老头低声说。 “可是这些人怎么办,还能救他们吗…我的朋友也在其中。”南音十分担心雨林。 “他们只是被封了神识,控制了身体,只要解除法术就不会有事。你带着手稿离开了,姓裴的便不会再控制他们。”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武老头的安排。 “二位可决定好了?时间可到了,裴某的耐心有限。”裴书行还是那副笑脸,南音有点想抽他的冲动。 “跑!”武老头对南音低声喊道。同时手中的念珠已经旋转成淡金色光圈,向裴书行掷了过去。 光圈把裴书行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之后更是金光大盛,层层叠叠,浮屠虚幻。南音不及多看,往离镇的方向飞快的跑去。 可跑出去没多远,竟有两个人拦在了面前,应该是被操纵的镇民傀儡,他们已经抬起了头,可双眼空洞,面色铁青,动作僵硬却又迅速的向南音抓来。 南音正要躲闪,一道金色的影子飞快点过两人的额头,两人的动作顿时滞慢了许多。 竟然是那只松鼠!松鼠在两个傀儡身上跳跃,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这松鼠是会武功啊?南音看呆了,不过马上想起目前的处境,不是看松鼠表演的时候,准备继续逃跑,抬头却发现又有四五个傀儡拦在路上,雨林也在其中,松鼠虽然很厉害,但是怕也对付不了这么多傀儡。 南音回头看了一眼牌坊处,武老头和裴书行还在对峙,只是罩住裴书行的金光开始逐渐暗淡。想来是武老头困住了裴书行大部分精力,不然就不止这几个傀儡拦路了。 松鼠定住了三个傀儡,雨林和另一个男性傀儡向南音扑来,南音忙向一边闪身,堪堪躲过这一扑。但傀儡速度极快,马上又转身准备进行下一次攻击。 几次躲闪之后,南音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且右手臂被雨林蹭到了一下,就是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 不过她发现了一点规律,因为傀儡的动作十分僵硬,扑击抓人都是直行,似乎并不会拐弯。不然以南音这缺乏运动的身体素质,怕是早就被抓到了。 身边有一棵大榕树,或许可以利用一下……傀儡又一次扑过来,南音闪身绕到了榕树后,男傀儡手臂深深的插入榕树树身,一时间拔不出来了。 这力道……若是抓到身体,怕是直接一个对穿窟窿了。南音还没来得及后怕,雨林已经出现在面前,距离及近,伸手抓向南音的喉咙,怕是躲闪不过了。 情急间南音伸手抓住了雨林的手臂,发现竟很轻松就制住了她,而且不仅仅是不再继续暴起伤人,脸上隐隐的乌青也褪去许多,身体不再僵硬。正惊讶,发现雨林的眼神已经恢复正常。 “师父,这这这…我不是在看杂耍吗,哎呀你不知道那个可精彩了,后来还变戏法呢,老神奇了……唉不对,师父你怎么受伤了,这发生什么事了…”发现自己一副要掐死南音的架势,雨林吓了一大跳,满脸惊恐,只是话痨人设立得笔直。 这是怎么回事,雨林竟然清醒过来了…不会是友情的力量吧?啊不对,左手!南音脑子迅速清醒过来,刚才是用左手去抓的雨林,抬起手,发现腕间的血线不再像之前那样平滑的一圈,而是晕开了一些。 一定是上官婉儿,毕竟她说过我们现在命魂相连,她也不想这么快就嘎了吧。 “现在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南音拉着雨林准备继续跑路。虽然她知道左手能破这傀儡术,但是这么多的傀儡,她只有这一只手,怕是还没破几个,早就被撕碎了。 “等等……师父你受伤了。”雨林脱下防晒衣,掏出一把钥匙,熟练的划下两个布条,替南音把受伤的手臂简单包扎了一下,顿时流血就缓慢了许多,南音在电视上见过这是野外生存的急救手法。 两人从树后走出来,发现情况不太妙,妖风大盛,大批傀儡蠢蠢欲动,似要包围上来。牌坊处裴书行身边的金光惨淡,仿佛随时就要破碎。 “我的天,这是什么!他们都变成僵尸了吗,我刚才也是这样子吗?师父师父我们是碰到神秘事件了吗,对付僵尸是不是要用豌豆,唉不对这是华国僵尸,我有道符会不会管用,是之前上泰山时得的……”雨林一边念叨一边脱下背包找她的符,这废话般的碎碎念却神奇的缓解了南音的紧张,有了想法。 现在的情况跑怕是不行了,既然利用上官婉儿的灵力可以破这傀儡术,那或许可以从根本解决问题。 “雨林,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有机会就跑,离开邬镇就没事了。他们的目标不是你,应该没问题。”南音匆忙的嘱咐了几句,回头向牌坊处跑去。 “裴老师,我认输了,手稿给你,你放了这些镇民吧。”南音边跑边冲裴书行喊道。此时金光已经彻底消散,武老头跌坐在地上喘气,裴书行却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 “祝姑娘,不能给他!就算给了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武老头嘶哑的喊道。 “武大叔,裴某是读书人,言而有信。祝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裴某很欣赏呢。”裴书行笑容不变,却眼神阴婺的扫了武老头一眼。 南音没有理会武老头,而是走向裴书行,忍着右手的疼痛拿出手稿,就在裴书行伸手去接的瞬间,南音用左手死死抓住了他的右手腕。 “啊!”裴书行发出一声吼叫,跌坐在地,脸上那假惺惺的笑容已不复存在,似乎极其痛苦。果然有效,南音心中一喜,抓的更紧。围在四周的镇民一个接一个倒下,应该是傀儡术开始破除了。 “混蛋……哼你以为裴某输了吗?”裴书行表情狰狞,左手一挥,远处破空之声,飞来一柄剑,漆黑氤氲,有些像…墨迹。飞剑直指南音而来。 南音左手抓着裴书行,右手因为伤口流血已经有些发麻,这飞剑无法躲避,已是死局。果然鬼说话,好的信不了一点,坏的往最坏的想,这还没怎么地,已经要玩完了。 就在南音打算闭眼等死的时候,竟看见武老头挣扎的爬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飞剑。 “武大爷!”南音惊叫出声,裴书行又一挥手,第二柄剑出现了,这真是日了狗了,坏人怎么这能折腾…… “啊啊啊啊……!”却听裴书行又一声惨叫,刺中武老头的剑和尚在空中的第二柄飞剑都化成墨点消散在空气中。 南音转过头,原来竟是雨林往裴书行的后脑勺上贴了一道符。此时裴书行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哇没想到这个符真的有用耶,早知道我就让那和尚多给我画几道了,我还以为他糊弄人的…这坏人是解决了吗,师父你还好吗,啊对了老爷爷怎么样了…”雨林踹了裴书行两脚发现他没有反应,急忙向倒在一边的武老头跑去。 南音感觉裴书行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了,才放开死死抓着的手,来到武老头身边。 那柄飞剑虽然已消散,但是想来不会没事,只见躺在地上的武老头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只眼睛还有一丝清明。 “……姑娘,老头我……不中用了……印记……线索……手稿中……”虽然只见过两面,还是因为他才惹上了这天大的麻烦,但他毕竟是为了救自己,南音怎能不伤感。“好好,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命数天定……由不得人……小姑娘……怕也是局中人……”武老头望了一眼雨林,她正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哭的很伤心。 “……瓜子……拜托照顾……”黄金松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此时蹲在武老头胸口上,吱吱的轻声叫着,似在悲哭。武老头最后摸了摸松鼠的头,便没了气息。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有未完成的事,最没有用的情绪就是悲伤。趁镇民都还没醒,该快点离开这诡异的镇子,南音想着。 “呜呜呜……师父……老爷爷是为了救我们……呜呜呜他好伟大……那个坏人真坏啊……报警把他抓起来吧……” “别哭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警察管不了这事儿…”南音对雨林的脑回路有点无语,拉起她递过去一张纸巾。 黄金松鼠极通灵性,似乎知道武老头让自己跟着南音,见她们要走了,一溜烟爬上了南音左边肩头,很体贴南音右手受了伤。两个人一只松鼠,离开了邬镇。 嘶拉……嘶拉……躺在地上的裴书行慢慢爬起来,一把撕掉脑袋后面的符纸,脸上带着温和亲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