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旗身后走上四名兵卒,立于夏秋两侧,为首阿六道:“夏姑娘,请吧。” 夏秋实不愿与之同行,但惮于其官府身份,心中不满亦不敢言。 她起身,回首望向街中站立的季公子,目光中满是眷恋不舍。 转回头,鼓起勇气道:“大人,季公子乃正直之人,宋清阳犯法,必与季公子无关,请大人放了他,让他随我一同上路。” 刘总旗沉默不语,目光转向季公子,打量许久方道:“季公子看起来确似文人。若真为良善之辈,我必放他离去。” 他对阿六吩咐道:“阿六,你带夏姑娘先回客栈收拾行囊。将季公子行李一并收拾妥当带来此处。” 阿六应了一声。 刘总旗对夏秋道:“你先去吧。待你归来,季公子身份我也已查明。若他当真良善,我便让你们一同离去。” 夏秋道谢,随四兵卒往客栈而去。 季公子隐约听到他们谈话,然而大多内容并未听清。见夏秋与兵卒离去,不明所以。 刘总旗对他招手道:“过来。” 季公子前胸后背已被汗水湿透,酷热难耐,头脑发昏。听到召唤,即刻上前,立于茶棚之下,顿感凉爽。 刘总旗凝视着他,说道:“报上名来。” 季公子道:“季莫凡。” 刘总旗道:“你是读书人?” “是。自幼勤读诗书,只为求取功名。” “可通过院试?” “已过。现正筹备明年乡试。” “原来是季秀才。”刘总旗脸上表情和缓了许多,“季秀才快请坐。”说着话,他又亲自给季莫凡倒了碗凉茶。 季莫凡着实口渴,端起茶碗仰头饮尽,而后道:“多谢大人。” 刘总旗不再自我介绍,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在官场微不足道,而眼前的季莫凡若通过乡试,便成了举人,此等潜力之人,还是不要轻易得罪。 季莫凡也察觉到刘总旗的变化,恐惧之意渐消,问道:“大人,敢问如何称呼?” 刘总旗听他此问,又沉下脸来,维系着自己的威严,道:“季公子,你来自何处?欲往何方?” “我与夏姑娘皆来自百花镇,一同前往洛阳城。” “你与夏姑娘自百花镇同去洛阳?” “正是。” “请问季公子,你与夏姑娘是何关系?” “朋友,亦是同乡。” “你赴洛阳有何贵干?” “求学。” “夏姑娘呢?” “寻亲。” “你与夏姑娘何时相识?” “我两家相距不远,故早有相识。” “但夏姑娘所言,昨日方与你结识,你又作何解释?” “是的。我昨日与夏姑娘实属偶遇。之前虽早就见过面,却不曾搭言。” “夏姑娘是好女子,只可惜……”刘总旗止住话头,凝视季莫凡的双眼,继续道:“只可惜遇到了薄情郎。薄情郎一去不回,即便寻得,又能如何?季公子乃读书人,自然通晓更多事理。既是朋友,理当劝解才是,你缘何要将她送上绝路?” 季莫凡心中骇然。他只听夏秋提过寻亲之事,没想到竟是去寻找心上人。此消息让他内心深受触动。 刘总旗从他的眼神中,已然洞悉他内心的惊讶和疑虑。 季莫凡说道:“此事她从未提起,若是果真如此,我定会劝解她。” “我已派人去取季公子的行囊,待夏姑娘归来,你们便可离去。” “多谢大人。” 不多时,夏秋回来了。 兵卒将季公子的行李放在桌上。 刘总旗说道:“夏姑娘,季公子,你们可以走了。”随后问阿六:“那几个捕快还没回来?” 阿六道:“我们去客栈时,并未见到他们,掌柜的说他们早已离开。还说那个宋清阳一早就出城了。兴许他们出城追捕去了。” “跑了?立刻通知所有人,出城捉拿凶犯!” 阿六应了一声,带领十几个兵卒一同向城外奔去。 夏秋和季莫凡仍在一旁站着,他们也很想知道宋清阳是否已被擒获。 刘总旗一回头,看到了他们,说道:“夏姑娘,我这军情繁忙,就不能派人保护你了。有季公子在,定能保你无恙。” 说完话,刘总旗也向城门方向走去。 夏秋本欲摆脱四个兵卒,现兵卒自行离去,她心情顿觉舒畅大半。又闻要让季公子保护自己周全,言外之意就是季公子确为良善之人。她心中愈发欢喜。 季莫凡道:“先回客栈,待我车夫归来,即可启程。” 夏秋点头,二人折返客栈。 直至用过晚餐,宋罡仍杳无踪迹。车夫已然归来。 季莫凡与夏秋一同出了客栈,见门口停着一辆两匹马拉的大马车。两马一黑一白,看起来非常健壮。 季莫凡未提宋罡,夏秋也未言及。二人默然登车。 车夫是二十余岁的小伙,坐在车头驾马朝北城疾驰而去。 车厢内分内外两室,内室稍小,有一小床。两室之间有一小门,内室左侧另有单独的门可供出入。 外室无床,两侧有宽大的长条座椅,躺在上面也可入眠。座椅下方为储物柜,内有干粮、水及必备物品。 夏秋坐在内室床上,透过车窗望向后方街道,心中不住念道:“宋罡大哥,对不起……对不起,罡哥。” 城门已无需检查,也不见官兵。 马车出了城,又行七八里地,天色已然全黑。 今夜无月,举目四顾,漆黑一片。 车夫将马车停于路边,在车两侧挂上红灯笼,而后倒在车头,呼呼大睡。 季莫凡躺在长椅上,心中思忖如何劝解夏秋。这是夏秋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他也不想让车夫听到。 他走出车厢,轻轻踢了几下沉睡的车夫。 车夫惊醒,揉揉眼坐起来,说道:“少爷,天太黑了,没有办法赶路。” 季莫凡道:“不是让你驾车。你的呼噜声实在太吵,你让我怎么休息?” 车夫纳闷道:“少爷,我从来不打呼噜的。是不是夏小姐她……” “昔日里,你不曾打鼾,今日兴许是过于劳累,方才有此声响。今晚,你就不要在车上睡了。带上你的铺盖,去下方寻一处适宜的歇息之地吧。” 车夫将信将疑,抱着铺盖下了车,寻找合适的地方去了。 在内室的夏秋,将二人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她不明白季莫凡为何要将车夫驱赶下车,车夫明明没有打鼾,他这么做,必然事出有因。 她在床上坐起身来,望向窗外。窗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想到此刻身处荒郊野外,与一个相识不过两日的男子共处一车,不禁思绪万千。 她想得最多的,便是季莫凡欲向她袒露心迹。其次,她担心季莫凡心生邪念,趁此月黑风高之时,对她行不轨之事。 此时,她的心情颇为复杂,既有些惧怕,又有几分期待。她与季莫凡一同上车离去,抛下宋罡之时,心中便已做好以身相许的准备。 尽管与季莫凡相识不过短短两日,但她那少女的心扉已然敞开,可谓是一见钟情,暗许芳心。 中间的小门本可在内室上锁,她却有意不锁。 季莫凡似是怕车夫听见,故而压低声音问道:“夏姑娘,可曾歇息?” 夏秋躺在床上,佯装入睡,并未答话。 季莫凡轻敲小门,见门微微开启一条小缝。他略一迟疑,转头望了一眼车外,然外头黑漆一团,什么也瞧不见。 他伸出手,缓缓推开了门。 内室点着一根红蜡烛,烛光之下,夏秋背对着他,和衣而睡。因天气炎热,她并未盖被子。 “夏姑娘,夏小姐,我有话与你说。你可听得见?” 夏秋的心瞬间紧绷起来,她料想季莫凡定然是要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