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飘散开来。 随着走近看清亭内的情形,楼非夜眉头紧皱,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原以为司予是在喝酒,可没想到他却是歪斜着身子,举起酒坛把酒往自己肩膀上倾倒。 如果楼非夜没记错的话,那正是他昨日刚被划伤的那边肩膀。 寒冷的隆冬夜晚,司予穿得很单薄,薄薄的白衣被酒水淋湿,紧紧贴在削瘦的肩膀上,伤口的位置渗出刺目的鲜红血迹。 灯烛之下,司予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浅笑,眼眸迷离地半眯着,仿佛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 楼非夜忍无可忍出声:“你在做什么?” 司予一怔,循声望过去,迷蒙涣散的眸子看到站在亭子外的人影时,瞬间亮了亮。 “阿夜……你怎么来了?” 他怀疑眼前的楼非夜是自己醉酒出现的幻觉,赶忙起身想过去看清楚。 可他醉得不轻,一站起来便头晕目眩,双腿软绵漂浮,没走两步便踉跄摔倒。 楼非夜神色微变,身体本能的反应快过大脑控制,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快步冲了过去。 楼非夜如今也是伤残病患,被摔到怀里的司予撞得胸口一疼,后退了几步,他受伤的肩膀撞到身后的柱子,剧烈的疼痛使他脸色微白。 “不是幻觉,是真的阿夜……”司予双臂紧紧地抱住楼非夜的腰,脸庞埋在他胸前,依恋而贪婪地感受着他的气息。 “咳咳……”司予抱得太紧,楼非夜被勒得闷咳了几声,压得胸口又闷又疼。 他想将司予推开一些,箍在身上的双臂却猛然收得更紧。 “不要走……别离开我,阿夜,我不许你走!”司予哽咽地恳求道,神色凄惶而狠戾,隐隐透出疯狂。 楼非夜微微一怔,不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司予迷乱又急切地仰起头,渴求地吻向楼非夜的唇。 “阿夜,阿夜……”司予低低呢喃,泪水滚落而下,他亲吻得热切又讨好,沙哑的恳求声充满不安和卑微,“让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别不要我,阿夜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浓郁的酒香味弥散在纠缠的唇齿间,混合着司予眼中淌下的泪,有种难以言说的苦涩。 司予单薄的身躯依附在楼非夜怀里,柔弱卑微地恳求着楼非夜的原谅,却也紧紧地束缚着他,让他无法挣脱。 他们之间没有谁是掌控者,纠缠到最后也只会是两败俱伤。 听着司予悲切的低语,楼非夜手上推拒的力量渐小,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他的心仿佛裂成了两半,一边痛恨司予的狠毒与欺骗想要远离他,一边又被他紧紧抓着,生出不该有的怜惜。 感觉到司予亲吻得越加火热,寒夜里两具身体相贴,摩擦出暧昧炽火,楼非夜赶忙压下脑中乱七八糟的愁绪,抬手将司予的脸庞挪开些。 “不要哭了。”指尖拂掉司予脸上的泪,但却像怎么都流不尽似的,直将楼非夜的手掌都沾湿了也擦不干。 “阿夜……”司予泪眼朦胧,握住他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痴痴望着他,贪恋这一刻他给予的温柔。 楼非夜拉着他坐下,司予他如今酒已经醒了不少,察觉到楼非夜这会儿态度没有那么冷硬,于是便大着胆子继续往他身上贴,将怯弱又粘人的小媳妇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楼非夜没发现他的小心思,以为他仍旧醉酒未醒,担心推开他反倒刺激得他缠得更紧,便只得作罢。 他皱眉看着司予湿了半边的衣裳,沉声道: “你发起酒疯来,还有把酒往自己身上淋的癖好?” 淋就淋了吧,也没必要淋受伤那边啊。 “因为我心里难受,一想到阿夜你与我决裂,我心里就疼得好像要死掉一般,喝再多的酒都麻痹不了。”司予长睫轻垂,灯影下苍白中泛着薄红的脸有种易碎而病态的美,“或许肩上的伤口更疼一些,就不会感受到心里的疼痛了吧。” 司予说着,艳红的唇轻轻勾了勾,似乎笑了一下。 “可惜了……坛子里的酒不够烈,浇在伤口上也没那么疼。” 楼非夜额角青筋绷起:“……” 他压着火气,心里飘过一万句草泥马:“你怎么不去厨房找把盐洒上去呢。” 司予道:“方才一时没想起来。” 见他一副听进去了的神色,楼非夜当即瞪着他道: “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司予细微瑟缩了一下,抬起头目光苦涩又黯然地望着他。 “阿夜一直都生我的气不是吗?不管我存不存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楼非夜脸色沉沉,眉头紧锁。 司予轻轻贴着他的肩膀,自言自语般道: “阿夜现在对我有怨气,那看到我伤得越重,不应该越解气的吗?可为什么你总是越来越生气?” 楼非夜道:“我没有虐待人的癖好。” 况且司予始终没有正视过他生气的点。 他是气司予刺他一剑吗?他气的是司予想杀害他师父,气的是他试图掩盖欺骗这一切。 司予眼眸微抬,目光落向某处昏暗的角落,喃喃道: “我阿娘她瞧见我伤得越凄惨她就会心情好些,我如今倒希望阿夜你也像她一般,至少我知道该怎么做能让你消气。” 楼非夜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紧,神色中闪过一丝怔愣。 “你母亲不喜欢你?” “她厌恶我。”司予语气平静而麻木,“她唯一承认并且爱的儿子是你师父钟离珏。可钟离珏从来都不知道,他甚至忘了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 楼非夜默了默,说道:“据我所知,师父他年幼之时便与双亲失散,记忆甚至还未形成,因此自然不知父母是谁。” “不知父母是谁,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司予自嘲地笑了笑,眼眸如熄灭的灯火暗下来,“不过就算他双亲尚在,他也绝对是幸福的,不会如我一般,从一生下来就被厌恶。” 楼非夜看着他黯淡的神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声音不自觉低了一些:“可以告诉我因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