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司予服了药,吃完东西睡下后,楼非夜才返回自己房中洗漱。 他刚用完膳,外头便来通报说萧壑要求见。 萧壑作为侯府的暗卫统领,平时极少现身,他们一起回到侯府后,这几日楼非夜就没再见过他了。 今日他前来,莫不是上次让他帮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楼非夜当即道:“让他进来。” 萧壑依旧一袭黑衣,银质面具遮住脸庞,墨发高束,周身凛冽冷峻。 见他要行礼拜下,楼非夜起身拦住了他。 他微笑道:“萧统领不必多礼,坐吧。” “多谢世子。”萧壑微一迟疑,还是依言在楼非夜指过的椅子上落座。 楼非夜问道:“萧统领,可是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有进展了?” 萧壑颔首:“回禀世子,您让属下确实查到了些眉目,孤影楼的沈良、聚贤庄的马万和柳氏山庄的柳铭,他们三人在很多年前是相识的。” 楼非夜眸光一动,低语:“他们果然有关系。” 萧壑道:“但他们已经多年未有往来,又都全部死绝,因此更多的便再难以查到。” 楼非夜暗叹,所以说线索到了这里还是断了。 当初柳铭出事之后,楼非夜就更加怀疑,这几个被曼殊修罗所害的人,是不是彼此之间有什么联系。 楼非夜最先想到了师父,可他在苍岚岛几年,也没见师父跟柳铭他们有什么交集。 反倒是柳铭他们三人互相认识。 就在楼非夜皱眉沉思的时候,萧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中一惊。 “世子,昨夜汴京城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很可能与世子您要找的曼殊修罗有关。” 这也是萧壑今日来找楼非夜的主要目的。 楼非夜倏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属下记得您之前说过,曼殊修罗每次杀完人后,都会在现场留下曼珠沙华的图案。昨天晚上,在城西的天福客栈中,有一名男子被人杀害,而且在房间的墙壁上,凶手用血绘了一朵曼珠沙华。” 这起凶案今日一早便在城中传开。 天福客栈之中,有些住客是江湖人士,他们前去凑热闹时,瞧见了墙壁上的花。 因此自然而然的,便将其与最近江湖上名声鹊起的曼殊修罗联系了起来。 “曼珠沙华……”楼非夜五指攥紧,眸光幽沉,“果然又是他!他居然来到汴京了?!” “被杀的那个人知道他是谁吗?” 萧壑道:“属下派人去那客栈询问了一下,死者名叫曾明,听说是从江南来的贩茶商人。” “茶商?”楼非夜眉宇紧锁,曼殊修罗为何会去杀一个茶商? 还是说这不是个普通茶商,他也认识前面死掉的那三人? “萧统领,这个曾明你也想办法去查一下他的身份,看他是否认识柳铭他们。” “属下明白。” 萧壑告退后,楼非夜独自坐了片刻,起身走过去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剑。 他指尖轻抚剑身,神色幽沉,心绪翻腾。 一想到曼殊修罗此刻很有可能还在汴京,说不定就离自己很近,楼非夜便止不住内心的激荡和杀意。 可他并不知对方在何处。 上次好不容易在柳氏山庄逮到了他,却让他跑了,即使知道他长什么样又有何用? 直到现在,楼非夜依旧不知这曼殊修罗的身份。 连他来了京城,都毫无所觉。 这曼殊修罗武功不算顶尖,他和小师兄都能联手将其压制。 可但他心思狡猾得很,如果不是发生了昨夜的血案,楼非夜可能一直都不知晓他也在汴京。 房间里,床榻前烧着火盆,暖意融融。 司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他感觉自己被置身于一个滚烫的大火炉中,热得快要窒息。 朦胧中,时间好像倒流回儿时。 阿娘又一次与父亲争吵,歇斯底里中,她挥手打翻了刚端上桌的补汤。 滚烫的热汤泼到他身上,脸侧脖颈都被烫出了一串水泡。 那种火辣辣的剧痛,即使过去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他现在是不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不然为何这滚烫难捱的折磨会如此熟悉…… 无数混乱的记忆纷繁闪过,司予紧闭双眸,羽扇般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熊熊火海中。 四周都是逼仄滚烫的热浪,他的眼睛被烟火熏燎得剧痛,连呼吸也是灼痛的。 他已经被烈火吞噬。 司予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大口呼吸,脑袋像针扎似的阵阵刺痛。 视野中不是滚滚火焰,而是熟悉的床帐。 司予呆怔了半晌,才意识到如今是在平宣侯府,而不是久远的从前。 他撑着虚软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下床。 瞥见小九趴在矮榻上睡得正沉,司予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出房间。 楼非夜的房间在对面,司予来到门前时,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柄剑,正垂目盯着他出神。 “阿夜。” 听见低哑的唤声,楼非夜回过神抬头。 只见司予靠在门口,乌发垂散,仅穿了件薄薄的单衣。 他面色犹带苍白和憔悴,脸颊的红晕尚未消退,纤瘦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缩,几乎下一瞬就会被刮倒。 “你怎么起来了?”楼非夜赶紧起身将他扶进屋。 “阿夜……”司予一下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司予高烧未退,带着炽热的温度撞入楼非夜怀中,脖颈被他滚烫的脸庞蹭着,他整个人禁不住微微一僵。 司予双臂将他环得很紧,楼非夜怔愣过后,伸手抚了抚他后背。 “你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司予低头脸庞埋入他胸膛中,声音沙哑压抑,“很可怕……” 楼非夜愕然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 人生病的时候,情绪总会变得敏感脆弱些,楼非夜像平时哄闹脾气的小九般,手掌轻柔地揉了揉司予后脑的发丝。 “别怕,一个梦而已,都是假的。你高烧还没退,先回床上休息吧。” 司予贪婪地嗅着楼非夜身上温暖的气息,起伏的心绪慢慢平息。 听见楼非夜的话,司予的手将他抱得更紧。 “我不要回去,等一睡下,又会做那个梦了。” 楼非夜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眉头担忧地紧皱。 “还烫得很,不尽快退烧只会病得更严重的。乖,听话,要不你在我这儿睡?我就在旁边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