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潺潺流淌,波光粼粼。 一辆马车停靠在岸边,燃烧的火堆上正烤着几条肥美的河鱼。 小九坐在一旁,双手捧着脸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烤鱼,不住咽口水。 “什么时候可以吃?好香啊,我都饿了。” 楼非夜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枯树枝,“准备了,瞧你急的,都念叨多少遍了?” 他们走了一天的路,眼看时日渐晚,此处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只好决定在这河岸边露宿。 过了一会儿,楼非夜撕下一块鱼肉尝了尝,确定已经烤熟,便把插着一整条鱼的木签递给小九。 小九捧着烤鱼,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焦香的鱼肉让他口水直分泌。 “好香好香啊……我吃了!”小九迫不及待地张口就咬。 见他被烫得得斯哈斯哈地伸舌头散热,楼非夜嗤笑道: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言罢,他拿了两串烤鱼,起身一跃,凌空踏水掠至河对岸的芦苇荡中。 晚风将毛茸茸的白色芦苇花吹得飘摇晃荡,犹如海水浪潮,层层翻涌不息。 高高低低的芦苇荡里,司予迎风独立,撑着他从不离手的红色油纸伞。 伞沿下露出司予半张隽美精致的脸。 他微微抬首,望着远处出神,乌黑的长发与雪白的衣袂飘扬纷飞。 楼非夜脚步微顿,忽然发现,他凝视远方的眼神漆黑又缥缈,整个人仿佛是被掏空了似的,什么感情都没有。 跟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司予。”楼非夜唤他,走了过去。 司予转过头,浅笑染上双眸,软软的嗓音又乖又甜。 “阿夜。” 好像刚才在楼非夜的视线里,那个凝视远处时眼神空荡荡的司予,只是他一错眼出现的幻觉。 两人寻了一处空地坐下。 楼非夜把烤鱼递给他:“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司予收起伞,放在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木签。 楼非夜看着他咬了一口鱼肉,问道:“好不好吃?” 司予点点头,跟小九饿鬼投胎式的吃法不同,都是捧着一整条烤鱼在吃,司予动作依旧不掩优雅秀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良好的教养。 因此楼非夜多少也能看得出来,司予原先的出身应该是不差。 “阿夜好厉害,烤鱼都做得这么好吃,是不是厨艺很好?” 楼非夜摇头笑了笑:“这倒没有,我只会做个烤鱼而已,说到厨艺好,我师父才是。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尝一尝他做的菜,绝对会赞不绝口。” 司予垂眸,焦香的烤鱼忽然间就没有了滋味。 “阿夜跟你师父的感情,肯定很好吧?” 楼非夜就着鲜美的鱼肉饮下一口酒,眉眼柔和悠远。 “这话你前两天不也问过我和小九了。”楼非夜笑,“师父对我恩重如山,要不是遇到师父,我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司予目光落在他脸上:“为什么这么说?” “我从小便跟我娘相依为命,在我十二岁那年,与我娘有仇的人抓走了我,我虽想办法逃了出来,但却在荒山野岭里迷了路。那时正值寒冬,我又冷又饿,靠着意志力不知道走了多久,但最后还是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了。” 楼非夜晃着酒壶,扬首饮了一口酒。 “当我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屋子里,救我的正是师父。要是没有他把我捡回去的话,我那时肯定活不下来。” 听着楼非夜温和怀念的语气,司予微微低头,心里那股妒意又隐隐抬头。 原来他跟钟离珏,有着这么深的羁绊。 深得好像谁都无法介入他们之间。 司予抬眸看着身旁的楼非夜。 他坐姿慵懒随意,神情宁静悠远,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晃着酒壶,扬首就饮。 白色的芦花漫天飞舞,随风飘扬,犹如飘落了一场雪。 绯红的霞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朦胧柔和,像逍遥度日的贵公子,又颇有魏晋风流写意之美。 让人心动向往。 司予眼眸幽暗,握紧手里的伞。 “阿夜……可是喜欢你师父?” “哈?”楼非夜一愣,表情意外惊异,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伸手拍向司予的肩膀,哈哈直笑。 “你想什么呢?他可是我的师父,况且我取向正常,喜欢的是娇柔美丽的女人,不兴断袖分桃。” 知道他对钟离珏没有爱慕之情,可司予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一来是因为钟离珏依旧在他心里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二则…… 司予幽幽道:“阿夜不喜欢男人,可若是有男人喜欢你呢?” 楼非夜闻言愣住,顿时觉得嘴里的烤鱼不香了。 他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别人喜欢男人他无所谓,但若对方的目标是自己的话…… 楼非夜立即道:“如果有男人喜欢我,只要他不来骚扰我给我造成困扰,那便能相安无事,但我也会主动远离他。” 司予抿唇:“是觉得恶心,所以远离他?” “当然不是,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楼非夜转头朝他笑了笑,“但明确知道自己不会给予任何回应,因此才要保持距离,别给对方无望的期待啊。” 他不会因为取向不同,而厌恶贬低喜欢同性的人。 说着楼非夜还不忘教育司予,“你也是,如果以后发现有哪个男人对你不怀好意的话,你别管那么多,先跑了再说。男孩子自己在外面,也是很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尤其是你。” 司予这张脸太绝了,一向极致的美人,从来都不分男女。 不仅女人会迷恋上司予,男人也照样垂涎。 之前他差点被卖进倌楼,又被那群贪图美色的山贼围堵,不就是赤果果的例子吗? 司予挪到楼非夜身边,脸庞贴在他臂弯上,弯眸露出一抹笑。 “你会保护我不是吗?” 楼非夜伸指戳了戳他光洁白皙的额头。 “我在的时候当然会保护你,但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呢?你打算怎么办?” 司予蹙眉道:“你不是答应了我,会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 “可凡事总有例外啊。”楼非夜失笑,“咱们也不能保证每时每刻都会待在一起,你说是不是?” 司予心下暗道:可我说的待在你身边,便是每时每刻,为什么不行呢? 他觉得自己还越来越贪心了,甚至希望楼非夜的视线,只注视他一个人。 就连小九在他身边,看着楼非夜对他体贴周到的照顾,司予心底深处压制的妒意,就像旧疾复发般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