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二妹愣住了,自她打秋风以来,邢夫人还是头一次疾言厉色的对着她这么说话。 掉转头来越想越委屈,邢家三姐妹凭什么就自己入了穷窝呢,打大姐些秋风她还鸡毛喊叫,怎么就为小妹筹谋了好人家呢,当初她怎的不站出来给自己寻个福窝,现如今却说自己这样那样的,还有个亲姐姐的风范吗,遂在那里气道:“大姐这是厌烦了我,妹妹又没有说不还,不过是一时家里短了手,借上一借也值喽的大姐这样疾言厉色的。” 邢夫人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说是借银子,自她拿过银子,几时还回来过。自己当初也是看她家里艰难,日子过的外甥们也跟着可怜,自己也不是拿不出银子的,所以特特的一次又一次的填补她家的穷坑,想不到竟是填补不了邢二妹的胃口,还有变大之像,如今也没有必要与她翻脸,遂笑道:“二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我近来因着大老爷不在家里,府里又分了家,爵产都归了二房,大房不过是继承了个空头,银子竟是到不了我的手里,不趁手的很,故此也是不能如了妹妹的愿了。不然就凭咱们亲姐妹们,这些又值什么。” 邢二妹不甘心地咽了一口唾沫,心想果真是人嘴两张皮了,适才大姐说的什么,现在又反过来说了什么,真真是世家媳妇典范,爹娘当初怎么就嫁了她进贾家门,却不是她邢二妹呢,想起爹娘,邢二妹不由得摇摇头说道:“大姐说的也是在理,只是当初爹娘留下的家产也是不在少数,之前大姐嫁过那府里去,尽数都拿了去,从里面稍稍拿些出来没有多只怕还有少吧,何必如此敷衍妹妹。” 邢夫人听了一股怒气直冲脑袋,她邢二妹要不要听听这是说的甚么怪话,怪道日日去她那里打秋风,她还只道是家境艰难的缘故,原来竟是打上家产的主意了,自己又不指望她做什么,她反倒要指望自己过日子,当下也不必遮遮掩掩的,遂直截了当的说道:“原来妹妹是怪我藏了家产,竟是要与我分家产了,那么姐姐我来与你说道说道。当年你与我同时出嫁,母亲给你我置办的是同样的嫁妆,一般无二。后来不过是因着父母突然离世,我怕弟弟妹妹年幼被同宗拿捏,故此才掩了大半家财过府,只留了小半给他们过活。所以说这些家财与妹妹是没有多大关联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妹却是不知道么。另,掩了家财过府,我也并没有死扣在手里不管弟弟妹妹,每年的吃穿用度我都着人看着呢,二妹不知道尽可以问了王善保家的,她是咱们的家生奴才,自会认识妹妹,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不过妹妹自从嫁给那酸秀才,人也跟着清高了许多,娘家这些俗人俗事妹妹也是懒怠的看了,哪里顾得上什么兄弟姐妹的吃吃喝喝,只想着你那相公的松烟墨吧。” 邢二妹紫涨了脸皮,不过是与大姐抱怨几句,怎的大姐这般不顾自己的面子,直直的说了出来,当下也没有人在里面,只得与邢夫人哭诉道:“大姐却是好刚口,不想想妹妹如今在婆家日子的艰难。也是了,大姐姐一嫁就嫁入豪门,吃穿用度不比我们这些穷苦人,哪里想得到妹妹的处境呢。如今小妹又进了世家,将来不怕就是二品诰命夫人在手,我越发的被比下去了,活着这么造孽可是做什么,不如一发子去了倒也妥当。” 邢夫人头大如斗,用手制止了邢二妹的哭诉,不屑的说道:“听起来妹妹竟是有埋怨我的意思,当初却也不是我指派了妹妹做那酸秀才的媳妇,是爹娘指的婚,就是埋怨,你只去那坟上埋怨去吧,与我很不相干。只是大姐我有一事不明,当初是谁听说我做了填房,自己做了秀才娘子,一脸的意得志满,只说是自家相公是个奇才,年纪轻轻就得了秀才,将来不是状元,只怕也是个探花,好日子指日可待,如今又说这样的酸话给谁听。” 邢二妹渐渐止住了哭声,苦着脸与邢夫人分辨道:“大姐果真好没意思,什么时候的事儿也轮得到今日计较。当初不过是妹妹年轻好胜说出来的过头话,也值当姐姐放在心里存着么。” 邢夫人嗤笑一声,自家这个妹妹果真是个欺软怕硬的,略微软上一软,她就不知道信什么了,今后还是做个不长眼的夫人是为妥当,遂点头笑道:“不过是自家拿来玩笑罢了,二妹妹不必挂心。” 邢二妹乞求邢夫人道:“大姐原谅则个,妹妹如今的日子实在难过,我家相公年纪轻轻中了秀才,当初爹娘也是见他年少得志,自以为将来蟾宫折桂也不赶定,随即给我与他订了亲事,谁料到竟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嫁进他家这几年,我的嫁妆已然被尽数赔了进去,结果他还不满足,只顾着和我要银子去做什么文人的行当,顾着孩子的面子,我还能说什么呢。婆母也是个不省事的,一心只维护了相公,每每相公一做什么,她就赶快说好,不管家里紧张成什么样子。如今我家只怕被外人笑话成整的了,他们还不自知,也不知我的孩儿说亲时又是什么光景。” 邢二妹边说着,边禁不住流下了眼泪,不由得拿出帕子来擦了擦。 邢夫人也知她的婆家糟心,见她悔过也只得说道:“遇到这么不省事的人家你可怎么办呢。为今之计,不过也是你握紧了嫁妆不再赔给他家,待外甥们大了还需你的嫁妆填补呢,何必再赔给他买什么松烟墨充面子,买了他也不看你的好啊,不是么。” 邢二妹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看邢夫人似有同情之色,遂在那里问道:“大姐,你就只当可怜妹妹,从那家财里拿些出来与妹妹度急可好,妹妹就是衔草结环也难报大姐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