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深以为然,纷纷说贾环果然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就连神仙也来帮他。唯王夫人冷笑着,心里暗道,什么文曲星也是白搭,眼看着贡试就要来临,他可能爬起来么。 单说贾政引了跛足道人出来,同着那癞头和尚一起来到宝玉身边,宝玉捂着鼻子就想往后退,被贾政一声喝住,便向宝玉项上取下那玉来递与他二人。 那和尚接了过来,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转眼已过十三载矣。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目,若似弹指。可羡你当时的那段好处: 天不拘来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 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可叹你今日这番经历: 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念毕,又摩弄一回,递与宝玉说道:“此物已灵,公子需时时系在身上。物虽灵,公子需谨记,世上万般好,总得有个了。” 言毕,与那跛足道人径自要走,贾母闻听下人说起此事,心里本就存疑,今既看来,那二位果然是个有道行的,遂扶了鸳鸯忙忙的赶来会面,身后跟着许多谢仪,只笑着说道:“二位道长权且留步,老妇人有些香烛银子奉上,以酬谢持诵之恩。”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同时停下脚步,冲贾政一笑:“令郎年幼,若是陷于溺爱,恐不是好事。” 说完,两人不顾挽留,飘然走了。贾母一看竟连银子也没有拿,笑道:“果然是个有道行的,若不是真心为着宝玉和环哥儿,谁家苦苦赶来相救。” 贾政心里梗着方才僧道说的话,未置一言,倒是王夫人在那里和贾母凑着趣。贾母鉴于这几天王夫人表现的倒是贤惠,也就勉强在那里支应着。 且说贾环养过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体强壮,脸色亦红润起来,只是有一桩事堵了贾政的心口,那贡试果然错过去了。 初时他见那贾环醒来,心里倒有一些期待,只想着到时贾环能否挣扎着起来考上一考,后见他身子虚弱,总也不好,料想也不能强制,便也没有脸去问。 贾环倒是想着既是到了贡试时间,何不顺带着试试手,就是考不上,也为三年之后下场做个准备,被兰夫人拼死拦住,只让他稍安勿躁,暂且在床上躺上一躺,切勿不要逞强。就连那林如海听了也紧着赶了上门,苦苦劝着贾环,和他言说这贡试拢共要连着考九天,考生需要在贡院内进行连续三场的考试,每场考试为期三天。考生进入贡院后,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考完才能出来。贡院里面都是高墙院落,分割成一个个小隔断,考生在里面考试期间不允许外出。就是身体强健的出来也要送掉半条命,更何况是他现在这般虚弱身子的,岂不要将整条小命也得送掉,就是考了个状元又能如何,还是消停些,等着三年以后再考上也是少年英才,人间少有。 贾环奈不过众人的阻拦,想到林如海说的果然在理,遂安歇了心思,等着三年之后再说。 王夫人倒是趁了愿,自在屋里笑了半天,只说那天上的文曲星也不过如是。 因着王夫人在贾环病中表现的甚为慈爱贤惠,忙着请医问药,让贾母看了也是动容,遂问过了贾政、兰夫人和林嚒嚒,解了她的禁足,如今她又能在府里府外自由的行走了。 王夫人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将碧月接进府里与元春做伴,伺机接近贾环,将来好成了好事。奈何贾母解了她的禁足时,明里暗里的告诫了她不少话,倒让她如今暂时不敢动弹,只得等着时机。 那碧月也是奇怪,自薛姨妈搬了出去,再也没有找上门寻过王夫人,反而跟着薛姨妈的脚步,频频上了薛家的门去做客,就连那碧月的姨娘也想着过去凑一凑热闹,只是薛家母女深恶姨娘之流,就是打交道也轮不到她来,合该碧月的嫡母才是,那位姨娘也就悻悻而归了,只是碧月仍旧不厌其烦的反复上门打搅。 自搬过了家,薛姨妈和宝钗连敷衍也不想敷衍,本就是为着撮合碧月和贾环,如今自家已然搬出了贾府,在自己家里,做什么还要迁就她,只派了一个婆子或是小丫鬟在那里支应碧月,一会儿说是薛姨妈领着宝钗去了贾府请安,一会儿说是薛姨妈带着宝钗去了观里请香,总也不在家。碧月也不恼,连着天的过来请安,左就她在家里也无甚事情,与其看着祖母和嫡母的脸色,不如出来逛逛,万一得着些便宜呢。却不料有两次在府外堵上了薛蟠,薛蟠见美人站在外面,眼光荡漾,只是勾人,比那青楼里的姑娘更为摄魂,如何不心疼呢,遂赶着上前踢倒了两个婆子骂道:“这球囊的不懂事,什么人也敢往外拦。” 一面恭恭敬敬地请了碧月进去,里面薛姨妈和宝钗正在聊天呢,一见碧月跟着薛蟠进来,登时就是一怔,心想这回可是露了行了,只是却不知是谁放了进来。 宝钗抢先笑道:“原来是妹妹过来了,我说今日的喜鹊怎么叫个不停,感情是应在了妹妹身上。” 薛蟠气哼哼的说道:“母亲你且要管管这些东西,表妹过来请安,这些球囊的只管拦着,说是母亲和妹妹不在,眼睛差点翻到了天上。咱们正经亲戚都要被这般刁难,更遑论别人上门,传出去,咱们家可还做人不呢。还是这婆子不好,坏了咱们家的名声,总之母亲你不能轻纵。” 后面的婆子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心里想着自己今天是个什么运气,只求薛姨妈和宝钗能够保下她的小命。 薛姨妈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想着,自家这个傻儿子回来的果然是个时候,自己又不能当着碧月的面说实话,憋的自己心里甚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