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平安过来说,要他随着贾环、贾兰一起去给贾代儒送年礼,刚刚还在和贾母她们谈笑风生的宝玉不由得嘴角耷拉了下来,身体靠向贾母的身子,脸上仰头看向贾母,一脸请求的模样。 贾母也是心疼宝玉寒冬腊月出去,又不是什么名师,也不是什么权贵,做什么要宝玉巴巴的亲自过去给他送年礼呢,遂抬起头来对鸳鸯说道,要她再替宝玉填块上年江西巡抚送过来的云纹墨过去,随后冲着平安笑着点点头说道:“宝玉在我这里不得闲,且叫环哥儿和兰哥儿过去吧,多个爷们过去倒叫他心里不安了。” 平安原也没有指望这位心肝宝贝旮瘩蛋能够顺顺利利的随着他过去复命,听到贾母如此之说,赶紧跪下接过墨自去复命了。 等他走后,宝玉瞬间活跃了起来,又在和湘云猴在那里想着怎么吃那块鹿肉。 贾政听过平安转给贾母的话,心里倒也没有起些涟漪,一则宝玉这样被贾母宠溺惯了,二则他也没有觉得应当学子亲自送过去年礼,往年都是家里分了分例之后就再不另外给的,顶多给厚些,派下人送过去也就算了,故此贾环今年这样竟是特例,所以并无在意的。 交代好后,贾政领着贾环,意志满满的往林府走去。 林如海见是贾政两人,心里也很是喜欢,与贾政、贾环坐了一会儿,考教了贾环一些学问,直夸他博学多才,敏而好学,要他明年开春跟着下场考贡试试试身手呢。 贾政最是喜欢别人这般夸他的儿子,因想起了黛玉,倒也甚是想念,遂问起了黛玉,林如海笑道:“就是这一样不好,大年底下谁家不是忙忙的,那丫头竟也不管不顾的,且接了周御史家的千金的帖子,去什么菩提寺请香去了。” 贾政听了稍显失望,也是很久没有见过自家这个外甥女了,本想一见,看来也是见不上了,只好笑道:“林丫头多些手帕交也是好的,譬如多说说笑笑些,与她的身体也是有益的。三姑娘知道我和她兄弟要来姑老爷家,特特选了几色针线拿过来,要我代送给林丫头呢。” 遂又问道:“自回来后身体可是大好了,还咳不曾咳。” 林如海不由得笑道:“可还别说,自回来后玉儿的咳疾再没有犯过,宫里的那位嚒嚒走站也要跟着她,只恐她吃甚么不合用的,规矩么也是教的甚好,她又是精通药膳的,连带着玉儿身体也好了许多,就是我也跟着感激的很。” 贾政听了方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久不见林丫头,倒叫我也挂念的紧。” 林如海大笑:“这有何难,赶着过了年,我带她去府上拜年,若是你这个做舅舅的少给了压岁钱,当心林丫头与你闹腾。” 贾政爽爽快快的答应了下来,因见有下人禀报,说那林氏族人过来请安了,知道林如海事忙,遂带着贾环走了。 赶至回到荣国府,贾政自去忙他的事去了,贾环带着贾兰往贾代儒那里走了。 因记起这位爷爷酷爱吃酒,贾环特特又叫人带了两坛倪二送过来的惠泉酒,李纨也带了些年礼跟着。 一进贾代儒家里,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原来是那代儒正命人炖什锦锅子呢,见是贾环、贾兰过来,忙忙的请了坐下,吩咐下人拿过两副碗筷,有炖好的鸡拿过来盛了一盘子。 贾环一阵瀑汗,临人家饭点过来做客,他也算是一个恶客了,有心推脱,奈何代儒瞪着眼睛一定要他们在这里吃饭,连着贾瑞也笑着在一旁劝着,贾环和贾兰只得红着脸应承了下来。 见年礼里面有好酒,贾代儒登时笑得眯了眼睛,赶着拿过来,一人倒了一杯,便美滋滋的放在了自家跟前。 贾瑞说他:“祖父见到好酒就没了命,环哥儿且要纵着你。” 贾代儒心情舒畅的摇着脑袋:“祖父这把年纪已然活的够本了,作什么不尽着兴致享受享受呢。你若是有良心,就赶紧给我找一个孙媳妇回来让我抱抱重孙子,别话休提。” 贾瑞气得直眉瞪眼的说不出话来,贾环独在一旁笑着夹锅子里面的白菜吃。 贾代儒只有贾瑞一个孙子,以往对其教导最严,总想着让他出人头地,自从贾瑞遭逢了那场变故,代儒也不甚苛责他再苦读书了,凡事随意就好,只不要走了邪道。那贾瑞倒是自此以后,正干了许多,每日里在书房里读书的时间比之前多了,也能读的进去了,有时还要亲去请教代儒。贾代儒反倒要劝着他好生保重身体,说来也是好笑。 见代儒家里万事齐备,贾环遂放下一颗心,因问起还有什么要添置的,贾代儒笑道:“哪里还有什么要添置的,这段日子可是托了环哥儿的福了,早先说缺果然是缺的,如今竟是样样齐备,因着这解元先生的名头,有人慕名而来,也很是带了些礼物过来,凡事不等自己就有人帮着去做。我这个老头子这些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贾环笑着点点头:“既是这样就很好,四爷爷若是有什么缺了短了的,派人找我去就好,直把我当做瑞大哥一般看待就好了。” 贾代儒听了如何不感激呢,只在那里连连点头:“在我的心里早已将你看做亲孙一般,若是有什么只管就去了,只是现下没有,以后再看吧。” 因问起环哥儿明年是否下场,环哥儿笑着答说要下场试试手的,以看深浅。贾代儒感慨上来,以自家对贾环的了解兼着姑老爷的教导,贾家看着又要出上一个进士了,遂指着贾环对着贾瑞说道:“若你如环哥儿一分,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贾瑞别的倒要反驳反驳祖父,这话说出很是受教,就连贾兰也听住了。 贾环臊了满脸通红,心想这个贾代儒有事无事总要借机夸自己几句,就是自己脸皮厚如城墙也是禁不起他的一再硬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