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安也是一个妙人,之前吃了兰夫人和贾环多少好处,仿佛见不到贾政脸上的怒意一般,犹在那里絮絮叨叨着:“听邻居说起,那位王家大爷新添了一个嗜好,眼看着家里式微甚是苦恼,每日里竟是不爱在家里坐着了,特邀上好友,只往那酒楼茶肆里坐坐,顺带着吟诗作对,好不快活。只是苦了家里的一众老小,人是他叫得,自然由他来结账,可是这位大爷又不爱带现银,只是挂账,待酒楼里的伙计去家里要账。有时候是酒楼的伙计,有时候茶肆的掌柜,坐在家门口吵吵嚷嚷的只要拿钱,哎呦呦真是好生热闹,邻居们看着甚是喜欢。说是偶尔也见有醉红楼的妈妈登门要账,据说是要的最快当。” 说到这里,平安就见贾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紫了,赶紧知机闭嘴,低头只等贾政发话。 贾政脸面犯青,一言不出,自坐在那里心想,这种东西也敢拿来说亲,二太太果然是不知晓么,还是有意为之,若这样下去,这样的主母可还能要呢? 王夫人已然不知道贾政在暗地里调查了个底掉,自己忙着在玉琴居教元春管家做事呢。 看着元春似模像样的管家,王夫人长久不见笑意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自己失了管家之权算什么,只要儿女有了出息能耐就好,旁的都是次要的。 坐了一些时,就听到下人通传,说是老太太找她,王夫人心里不屑道:“别管她,咱们自乐咱们的。” 元春在一旁劝道:“母亲这是做什么,老太太找太太想必是有事要说,又是长辈,太太切切不可这般糊涂。” 王夫人方恹恹起身,往荣禧堂去了。 坐下才知,那凤姐儿眼看着元春、李纨已然学会管家,特向贾母告辞,只说在家里收拾行李,等着贾赦回来,跟着去往平安州。 一听这话,王夫人心里便有些不大舒服,这个内侄女平日里在贾家管的一手好家,也是自己调教下来的,现如今眼看着自家大妹妹刚刚管家,不趁势帮衬,且要躲起来舒服么,可见是个纯纯的白眼狼了,刚要张嘴说话,被贾母一把拦下。 贾母又何尝不想让凤姐儿留下来长长远远的管家,毕竟有她在,贾母还是放心些,可是如今大房二房已然分家,凤姐儿管家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二房的事情自得由二房自己的人来管,凤姐儿管了公中亏银子自己是掏还是不掏,掏了义务工还要白出上银子么,就没有这回事的,不掏么,她要和谁说去,二太太势必装聋子,况且总在这里管家也难免被下人说嘴,不如趁势出去同贾琏博个一男半女的,自己今后也有靠了。 毕竟贾母还是疼惜自家这个孙媳的,只是在嘴上客气道:“这孩子,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且教你大嫂嫂和大妹妹些日子再说。你的管家本事还能藏着掖着不教给她们么。” 凤姐儿又岂会不知道贾母是说给二太太听的,遂赶紧站起来笑着解释道:“老祖宗说笑了,不过是这段日子我跟着大嫂子和大妹妹一同管家,冷眼看下来,两位嫂嫂妹妹竟是管得越发的得心应手起来,根本不用我在旁边指点也能管个大概。我私底下想了想,不如趁势交了出去,只让两位管起来。我先在那里慢慢地整理着行李,若是有要问的,只管去问,左就离走的时候还有段日子,待我走了,两位嫂嫂妹妹也能挑起大梁来了。” 贾母点点头笑着说道:“凤丫头说的很是,还是让大奶奶和大姑娘勤谨着些吧,有要问的,只管去问凤丫头,就是我和二太太也可以问的。若是凤丫头不告诉,尽可以过来告我,我是要打巴掌上去的。” 贾母一行说,一行笑着,凤姐儿也在旁边笑着凑趣:“好的呀,老祖宗竟是见了新人忘了旧人了,只是可怜我这些年的辛苦。” 一边说,一边在那里假意抹着眼泪,似有多少委屈要诉,贾母看着笑得更欢。 王夫人见此,要留她的心只得作罢,后想到怕什么呢,左就元春有自己掌舵,那个李纨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二房还是自己说了算的,也就和凤姐儿说了几句好话。 论起拍马奉承,凤姐儿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见王夫人假模假式的在那里说话,凤姐儿也赶紧迎合了上去,将大姑娘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珍品,倒让王夫人心里美得很,再看凤姐儿也是顺眼了百倍,再说话也是出自真心不少,一时间荣禧堂倒是其乐融融了许多,看着贾母也是高兴了起来。 待王夫人走后,凤姐儿自在那里殷勤服侍贾母,贾母看着凤姐儿叹了一口气,这么个爱说爱笑的人儿就要离去了,将来谁来服侍她,逗她取乐呢,只怕今后的日子乐子也要减了几分。 因想到凤姐儿素来的孝顺,贾母遂吩咐鸳鸯从私库里取了出5000两银票和一套红宝石头面,依依不舍的看着凤姐儿说道:“将来咱们娘们儿也不知道多久能得一见,这点子东西,只当我这个老太婆的一点心意吧。” 凤姐儿红了脸,纵使她天性贪婪,见到银票也不敢收下,回想起贾母多年来对她的慈爱,眼里不由得流下了泪水,伏在贾母的膝上哭道:“老祖宗这是做什么,自该是孙媳孝敬老祖宗才是,哪里就让老祖宗破费起来。” 贾母慈爱的摸着凤姐儿的头发,笑道:“快起来擦擦眼泪吧,好长无辜的抹什么眼泪,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凤姐儿噗呲一笑,抹着眼里笑道:“世人都说我促狭,其实这都是老祖宗教给我的。” 就连鸳鸯也跟着笑了起来,贾母看着凤姐儿,点着她的鼻子笑道:“猴儿,猴儿,你也不怕下拔舌地狱呦。” 凤姐儿笑言:“怎么二爷反倒说我这样的倒能积阴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