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

“真的吗？”黎雨清心里还是没底。

说话间，排在颜依依前面的“兔牙”已经歪七扭八地翻过跟头，两嘴一咧，吸溜着鼻涕离开，朝着人堆里扎。

除了颜依依两人，其他人都已经翻过一轮跟头，在佘老太跟前嚷着要糖，一点也没有刚才挤在颜依依身后的怂样。

颜依依看着眼热，怕自己去迟了连张糖果纸都分不到，忙叫黎雨清好好看着，自己原地蹦了两下，两只小短手往地上一撑，两条遍布蚊子包的腿在空中一岔，轻轻巧巧翻过身，连点灰都没蹭上，末了向黎雨清招手示意，便急匆匆冲进了齐刷刷伸手朝佘老太要糖的队伍里。

黎雨清见这一堆人像雏鸟一样张着嘴嗷嗷待哺，高瘦的佘老太就像觅食归来的老鸟，给这个嘴里喂上一口，给那个口中塞点食物，眼光时不时从蒲团扫过，像在监视谁还没办好翻跟头这件事。

黎雨清见颜依依走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也没了，又有佘老太的眼神威压，慌慌张张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翻起跟头，急的脑门冒汗。

没办法，只能用眼角余光观察佘老太的动静，抓住她被小孩缠住转身拿糖的瞬间，黎雨清头栽地，屁股一撅，往蒲团上一滚，站起来双脚猛地一跺，做出翻跟头的假象，末了还拍拍手上的灰，踉踉跄跄地朝一群人走去。

好在佘老太一只眼已经不好使，又被一群小孩叽叽喳喳噪音污染，已然没有心情追究最后一个人翻得如何，只将糖一股脑地分了下去。

黎雨清面红耳赤地浑水摸鱼，也分了一颗糖来，折射七彩光线的糖果纸壳，捏在手里，“沙啦沙啦”地响。

黎雨清脑中一直回放自己打滚式翻跟头的画面，实在不愿再来一次，便附在颜依依耳边撺掇，“这里好热啊，我们还是出去玩吧”。

“啊，你说啥？”

颜依依被祠堂里吹拉弹唱的声音刺激地耳朵失灵，扯着嗓子大声反问。

黎雨清生怕颜依依这莽小孩吸引佘老太的注意，便捂着她的嘴，将人连拉带拽地偷偷拖走，沿着柱子边开溜。

这边佘老太已经让虎子打头，又开始新一轮的翻跟头，人堪堪排齐，佘老太冒着精光的眼睛就发现不对劲了。

“还有两个小孩呢？！哪去了？”

刚蹭到幕布边上的黎雨清打了一个激灵，那感觉好像地狱的恶鬼马上就要抓住自己的脚将人拖回刚刚逃出的牢笼。

黎雨清一个闪身蹿出了幕布，逃离了佘老太的视线范围，才放开手脚，麻溜地领着颜依依一顿狂跑。

出了祠堂，黎雨清双手扶在膝盖上，猛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一阵山风吹过，搓了搓两条胳膊，才发现汗毛倒竖，起的全是鸡皮疙瘩。

黎雨清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靠近这里半步，便拽着正迫不及待舔着糖的颜依依往坡下走，生怕那个可怖的神婆再从这张牙舞爪的祠堂里追出来。

两人一路猛走，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同行的颜奶奶和黎奶奶，黎雨清这才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直往黎奶奶怀里钻。

“以后天黑我再也不乱跑了！”

便央着黎奶奶快快带自己回家，半步也不想靠近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地方。

两个大人牵着两个小孩，颜依依和黎雨清手牵着手走在中间，两人牵着的手里夹着黎雨清的糖，一路上沙啦沙啦地响。

“黎雨清！”

听到有人叫自己，黎雨清下意识想要应声，却被颜依依抬手按住了嘴巴，脆硬的糖果纸扎着黎雨清的嘴，让人感到不舒服。

“嘘，别回答。”

颜依依哑着声音说道。

黎雨清懵懂地点点头，将颜依依的手抠下来，摸了摸自己被扎得生疼的嘴唇。

“以后你就叫老狼，我就叫老虎，咱们天黑以后别叫真名，谁叫都别答应。”

两个大人没在意颜依依的话，只当是小孩子爱玩，整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黑暗里蹭蹭地跑出来一个人影，“怎么不理我呀？”。

颜依依抬头一看，是前屋的小莲姐。

一把乌黑的头发斜扎在一侧，垂在胸前，看起来温顺文静。

“因为这里只有老虎和老狼，你要找哪个？”

颜依依指了指自己和黎雨清。

小莲姐被颜依依的傻话逗笑了，顺着颜依依的话讲，“好吧，我想想，那我就叫老牛。”

“老牛想找老狼，把这个给她。”

一条多股蓝色细绳编织的手链，上面零星坠着几颗小铃铛，小莲姐拿着手链轻轻摇晃，铃铛便响个不停。

“上次你来我家帮我理毛线，说好了要送你东西的。”

“不……不用了”黎雨清已经掌握了推辞的精髓，一推二让三拿，最后在黎奶奶的授意下“勉强”接受了自己心仪的手链。

颜依依眼不错见地看着两人推让，盯着漂亮的手链目不转睛，抱着小莲姐的大腿撒娇，磨得人家答应再送一个才罢休。

颜奶奶控制住自己上前打人的冲动，“自己养的，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