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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圈,很多有名气的滑手,手底下的徒弟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跟桃李满天下、好为人师表也没多大关系,就是他们会打着“收徒”的名义,实则其实也就是变相开班赚钱——
一般人找滑手上课,可能会收八百块一个小时,这是一种收费方式;
另一种收费方式是拜师,大概就是一次性给个几万块钱,然后整个雪季就跟着师父,在师父没有课时要上、自己滑的空闲时间,跟屁股后头一块儿滑,从而得到指点。
不知道谁发明出来的这种“师徒”关系,不是说不好,就是多少有些变味。
而众所周知,这套路在姜冉这不太好使。
曾经无数人想要给她塞钱当她徒弟,有的是奔着她的名气,想以后独立门户后打着她的师承接课赚钱;
有的是真的想学东西但是又不想按小时交费觉得那样不划算;
甚至还有的花万的就想跟她发展一下更上一层楼的亲密关系——
她可以有很多的学生,但是被她承认的徒弟一直都只有林霜一个。
……后来林霜没了,“徒弟”这俩字成了她的禁忌。
——“姜冉没徒弟,一个都没有”这件事,成为国内刻滑圈的一个共识。
而如今,当她捧着脸笑眯眯又语气自然地说出“徒弟”,大家当然都吓得神志不清,有些人开始拼命回忆刚才那只土狗长什么样,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他捂得太好了,头盔、雪镜、护脸戴的整整齐齐,就露出一个鼻尖……
最绝的是人家用了个稀烂的艺名,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支棱起来,伸长了脖子在周围试图找寻那个土狗的身影,然而看了一圈,都没找着他人在哪……
就在实心软垫护栏的另外一边,身形高大的少年第一时间以护栏作为掩护,像是变态似的抱着自己的板蜷缩着蹲在角落,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
当初打开电脑查高考分数的时候,他心如止水,一点也没觉得十二年寒窗苦读,就觉得应该如此。
但现在他内心涟漪激荡,眼里几乎就要喷涌出眼泪。
满脑子都是这两个月在雪道上打得每一次滚,摔的每一个跤,酒吧杂物间里彻夜难眠地追蚊子,大头家俩大老爷们避无可避躺一张硬邦邦的床……
越想越觉得委屈,同情自己,抱紧自己。
他也太不容易,但这一刻都值得了。
闭上眼,脑海中都是那女人笑的很好看的脸蛋,她双手捧着暖宝宝,整个人看上去温暖又柔和,仰着头对别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徒弟嘛!
……现在姜冉要他的肾,他也会给的。
早上出门,等比赛完已经是夕阳西下。
姜冉把羽绒服挂在手上,满世界找她弄丢的狗,最后发现家犬捏着一瓶可乐蹲在她车旁边的空地,也不知道蹲了多久。
他靠着消防栓打瞌睡。
神经病一样,雪场里明明有餐厅沙发不坐,跑来这蹲着。
大夏天的还睡得那么香,姜冉按了车解锁键,车亮了下,都没给他弄醒。
姜冉走过去,犹豫了下,踢了他的脚尖一下。
正闭目养神的少年被踢这一脚,醒了,缓缓睁开眼,漆黑眼底也不带多少防备——慢吞吞抬起头望了她一眼,眼里懵懂得很,有那么一瞬间姜冉都怀疑他根本没认出她来。
“蹲在这干什么?”她低头问他。
“嗯?”他从鼻腔深处发出鼻音,过了半晌,好像总算反应过来了,嗓音懒洋洋地带着一点哑,“手机没电了,怕在其他的地方,你找不到我。”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关机的手机给她看。
“……”
姜冉怀疑他脑子是空的,雪场里三步一台移动电源租借机,这年头还有人能把手机玩儿到没电关机的?
“在比赛,没注意。”他解释,“比完再看已经没电了。”
“我就在裁判席,不知道来找我借手机租个电源?”
她要被他笨死了。
没想到不提这个还好,提了这个,刚才他还目光涣散又带着困意,正手软脚软地往副驾驶座位上爬……这会儿不知道哪个关键词戳中了他的点,他眼眸亮了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铖光瓦亮的,看得她莫名其妙。
在她来得及问“看什么看”前,他只是沉默了下,就说:“怕你忙,我比完八进四就出来了,所以没上去找你。”
所以你在裁判席说了什么我通通没听见嗷!
他想着,唇角勾了勾。
姜冉看他自己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高兴了,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盯着他卷起的唇角看了一会儿,有些纳闷:“没上来就没上来,那么开心做什么……怕我骂你?”
北皎正在扣安全带,闻言,抬头有些茫然:“你要骂我?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拿名次了吗?”姜冉扶着方向盘,也不急着发动,“你知道对速星那局你怎么输的不?行了,别看我,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看的清清楚楚你前面都滑好好的,到了第三个旗门,脚下打滑了是吧?路线一下子就失控了,也就是你及时拉回来了才没直接飞隔壁雪道上去。”
北皎原本还有点漫不经心,感觉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嘴硬找茬呢,此时一听,真觉得神了——
有种神奇,叫“我都不知道我当时在干嘛但我师父知道”,他当时是感觉刚出发没几个旗门,脚下就有点失控,人好像是飘的,有种不是他控板,而是板控他的失控感。
他确实以为自己要飞出去了,然后当时是靠着蛮力拉回来的,并且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为什么出现的……
他还以为是雪道不平。
“我跟你说过一万次,乘着板走,别一着急就动你的后腿想要强行结束前刃路线改后刃瞎蹬,你不听!平时滑你这么甩板尾,甩过来随缘路线就走后刃了,你就觉得没事……这次不一样,有个杆在那,后刃你也知道要控制路线,过去你就发现这路线想控都来不及了,板尾失速,往外甩,那雪都扫到三米开外了——”
刷着刷着短视频app,不小心刷到了姜冉——这个万年难得更新一次短视频app的人,上次干杨一同还是赵克烟替她出的手,她自己安静如鸡,岁月静好,死去一般。
雪尘飞舞。
“?”
“你想要我的肾吗?”
”……又干什么?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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