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虾片的人垂着眼。
看似认真,实则心不在焉。
第一片虾片成型时,没忍住,北皎还是回了个头——
就看见原来夹在那群小白杨般高耸入云的大学生队伍最后面,还跟着个年轻女人,她也不算矮,今天却被前面那些青春□□遮得严严实实……
但就这样,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今天的她很不起眼。
不同于大学生青春又有点儿保守的打扮,她很自在地穿着牛仔短裤和深色吊带。
以前见她都是短袖t恤。
今天晚上她却穿的意外清凉,平展的肩膀,肩头圆润,皮肤白皙。
露在外面的颈部修长,脖子上挂着钥匙形状的钻石项链,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钥匙中间的黄钻尤其璀璨。
当她迎面走来,款式简单的吊带如此合身又似乎不那么合身,胸前弧线惹眼,挂在肩头的两根吊带细得让人觉得随时可能会绷断。
视线定格在她锁骨窝小小的阴影中,北皎微微蹙眉……
然后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胳膊上夹着个巨大且丑陋的北极熊玩偶脑袋,姜冉来到吧台前,把那玩意往老板怀里一塞,给的借口相当敷衍:“看着好看,借来戴着玩玩。”
酒吧老板自然不跟熟客计较这些,随手把北极熊脑袋往下面柜子一塞。
姜冉看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某只倔强背影。
没说什么,拿着酒单点了一轮酒,就转身跟小朋友们玩儿去了。
酒吧老板看姜冉走过去,那些男生像是摩西分海似的在中间给她留了个空,队伍里其他两个女生也跟着叫她“姐姐”,气氛相当和谐。
倒退到某只埋头炸虾片的酒吧员工身边,酒吧老板用手肘捅捅他的腰:“你也不管管?”
滚烫的油锅里,炸好的虾片被夹起来,扔进盘子里。
“管什么?”
声音四平八稳,相当冷漠。
“……那你一会帮忙看着点。”
“看什么?”
“嘶!还能看什么?他们男生好多啊,”酒吧老板说,“各个牛高马大,听说东北爷们人均特别能喝,我怕冉姐吃亏。”
“你都说他们牛高马大。”他声音听上去凉凉的,“我能怎么着?”
“除了那个目测一米九的,剩下的也没比你高个两厘米,”酒吧老板掰着手指真诚道,“目测全上也就跟你干个五五开。”
“我不会打架。”
“别这样,你要是那么废我请你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当花瓶?”
“……………………我呸。”
酒吧老板晦气地在那呸呸呸,北皎就不搭理他了。
又一片被炸的舒展开来的粉色虾片被夹出来落入盘子,发出“沙沙”的轻响,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等到酒吧老板以为自己请了个哑巴员工……
他才听见他不轻不重地“啧”了声。
也没说对于卡座那群人,他到底管不管。
……
卡座那群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屁事没干,先被酒吧老板提防上了。
姜冉坐在他们中间,话少,但是完美融入。
可能是上了年纪,她觉得和小朋友们喝酒,那还是比和老烟那些老油子喝酒来的有趣。
同谢宇他们篮球队一块儿来的事他们同校田径队的两个女生,排排坐坐在她旁边,都是十八岁的水嫩嫩年纪,从坐下来开始就小仓鼠似的拱来拱去,讨论吧台后面的服务生长得好帅,老板只让他炸东西切果盘简直暴殄天物——
“听说早上发传单的北极熊就是他。”
“天啊,是他?”
“对啊,我后来听山东c大田径队的人说的。”
“啊啊啊啊我亲手从他熊爪接的宣传单!那今晚我们买酒他得有提成啊!”
叽叽喳喳的,就好可爱。
旁边谢宇他们已经开了一桶生啤,姜冉一心二用一边听女生们聊八卦,还分神陪他们玩着游戏,半个小时过去了,半桶啤酒不见了一半……
姜冉一把游戏没输,面前那杯酒来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谢宇他们都没发现。
一群楞头小子,哐哐几杯下肚,多少上了头……借着酒精上头迷迷糊糊又有了胆子,借着酒吧音乐,平日里严肃且说一不二的队长敛了些锋芒,小心翼翼往姜冉那边靠了靠。
偏过头,盯着姐姐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等她微笑着转过头看着她,他心跳都快停了,狠下心,凑到姐姐耳边说:“小冉姐,咱俩单独玩把骰子。”
姜冉自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的猜骰子也不算难,谢宇这会儿喝了几杯脑子大约也跟不上了,一共十个筛子,上来敢叫五个六,姜冉看了眼自己的,笑了笑,想叫六个一。
话到了嘴边,又瞅着弟弟都快喝挂了,这再来一杯实在可怜,大发慈悲话锋一转,喊了六个六。
谢宇再喊七个一,她闭眼瞎跟,把开的机会留给他。
自然是她输。
拿起酒杯,唇瓣刚碰着今晚第一口酒,这时候,突然卡座入口出现个黑影——
身边原本叽叽喳喳的俩女生集体噤声。
站在外面的人走进来,隔着桌子正好立在姜冉对面,弯下腰时,他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正好将她完全笼罩。
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稍微挨近,此时肩膀碰着肩膀挨着姐姐的谢宇感觉到肩膀接触地,忽然仿佛有冰冷的蛇爬过……
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大概是错觉。
与此同时,一盘刚炸好的虾片被放在桌子上。
来人懒洋洋地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视一圈周围的人,鸦雀无声的卡座众人瞪视中,他神态漠然。
目光定格在姜冉握着酒杯的纤细手腕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缓慢低磁的声音才响起。
“虾片,”他说,“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