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的是价格吧,我画画可没名气,入不了你的法眼。” 鹿笙儿还记得上次周林把曲教授的画一千万卖给她的事情,当然后来刘大虎给她送画时,给她说了周林家是拍卖行的背景,知道这家伙在艺术品投资这一块有两下子而且心狠手辣。 但是艺术投资很绘画可是两码事,鹿笙儿认为,再好的投资者也未必能懂绘画当中的事情,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市场和价格,看的是画家的名气,而并非看绘画的真实水平。 “价格也懂点,画也懂点。”周林还是很谦虚。 “那你倒是说说,我的画好在哪?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要听实话!”鹿笙儿说道。 “嗯……” 周林沉吟片刻,指着画面上一小片山体说道:“这一部分比较放松,还是不错的,其他地方有点紧。” 楚千芊眼睛一亮,说道:“神了,这一块是那个老师刚才画的!” 她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不远处那位老师和另外两名男同学的注意力。其实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这边,闻言趁机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三名围观的女生大概早就对鹿笙儿不满,一名女生皱眉说道:“什么人都能跑来说三道四,咱们班都成菜市场了。” 那老师听到周林夸他画的放松,心底暗乐,对身边学生说道:“他还是有点眼光的,你们记住,画画一定要放松,手腕要灵活,看,要动手腕不要动手指。” 说着话举起手臂执笔在空中转了几圈,表现他灵活的手腕。 “周林哥,看来你真的懂画呀,真了不起。”楚千芊不在意那些人的评论,继续夸赞周林。 “略懂、略懂,那是你们老师呀,水平不错。” 周林注意到那名老师只有三十多岁,看他给鹿笙儿画那几笔,还有点意思,只是距离周林收藏的要求差了不少距离。 “是教我们山水教授的助教。”鹿笙儿纠正道。 难怪,虽然有点水平,但如此就能成为江南大学国画老师,那就太小看学校的百年底蕴了。 “你具体说说,我的画除了紧,还有什么缺点?”鹿笙儿算是认可了周林的鉴赏能力,站起身,让开位置,让周林能够更清楚的看到自己作品。 “这个……不太好说呀……”周林不知该怎么措辞。 “实话实说!”鹿笙儿道。 “要具体说的话……你画的……都不对……”周林艰难的说出了实话。 鹿笙儿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周林:“你说什么?” 周林赶紧解释:“这事情不怪你,也不是说你画的不好,而是说你要是临摹《行旅图》的话,那么你现在用的方法不对。” “哦?” 不远处那位助教,放下画笔,往后仰了些许,从旁边一位同学身体后探出半个身子,说道:“我倒要听听,她的方法哪里不对了?” 其他几名学生也都转过身子,一起看向周林,就像在看一只怪物。 周林揉了揉眉头,他早就看出旁边这几人心思都没在画画上,一直在偷听这边的谈话,叹口气说道:“我们闲聊天的,不过就是瞎说,当不得真。” “瞎说可不行,艺术容不得半点虚假,这里是美术学院,是国内绘画的最高殿堂,江湖上那一套在这里可是行不通,你倒是说说,她的画哪里不对了?”助教不依不饶,非要让周林说个明白。 “就是呀,你那么懂,倒是说呀。” “我看他就是个懂王,哈哈。” 旁边的学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把教室中其他还在画画的同学也都吸引了过来。 周林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可不愿意跟一帮子傻叉打擂台,让他们抬杠学精细,赢了对自己没一点好处,那是很吃亏的事情。 楚千芊见周林被众人言语上围攻,一时有些焦急,周林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小丫头就算脑子再不好使,也知道个远近,却不知如何替周林解围,不由伸手抓住鹿笙儿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求助道:“笙儿姐……” 鹿笙儿没想到周林的一句评价,就把她的画作说的一无是处,她知道自己的水平还不够好,但也没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心想周林一定是故作惊人之语,贬低别人,好抬高他自己,不由十分气愤。 也顾不得楚千芊的拉扯,不悦的对周林说道:“既然你都说画的不对了,那就说清楚,哪里有问题?” “唉……” 周林叹了口气,说道:“我没说你画的不好,只是说方法不对。就说这一部分吧。” 周林指着绢面上刚才助教画的那一块位置:“你看,这一块跟原作非常接近,不管是用笔还是用墨,都画的很像原作。” “这有什么问题,临摹不就是要画的像嘛!”助教得意的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临摹当然要画的像,可应该是跟作者刚画出来的像才行,而不是放了一千多年以后的样子像,这是其一。” “其二,画的要像原作,是指用相同的方法画出原作的精髓来,这样才能学到作者的技法。也就是说,重要的是临摹的过程,而不是最后的结果,如果要结果,那就印刷好了,没必要学画画,你要学的是范溪画这幅画的方法。” 周林打开了话匣子,没有理会其他人,看着鹿笙儿侃侃而谈。 “这话就抬杠了,谁能见到范溪刚画出来的画?谁又见过他作画?你又知他是怎么画的?自古至今,大家不都是对着作品去反推他的用笔。”助教猛一听周林说的头头是道,细品却极不讲理,不由说道。 “其实我是见过范溪画画的……”周林心道。 当然他不会说出自己真的见过范溪画画的事情,接着说道:“现在确实看不到范溪画画,只能从画作去反推他的用笔,但至少要用跟他一样的材料。” “就说这绢吧。” 周林伸手在鹿笙儿的画作空白处摸了一下,“范溪用的是当时吴地所产的一种特制凌绢,也就是咱们吴西那时候出的绢,织法是两经一纬,然后涂抹细米浆制成熟绢。而你用的绢……是岛国进口绢吧,表面上用的是明矾。” “是进口绢。”鹿笙儿没想到周林伸手一摸就分辨出自己绘画所用绢丝的产地。 周林点点头,说道:“不是说进口绢不好,而是跟范溪的原作材料不一致,绢面的摩擦力和吸水着墨程度也就不一样,所以要画出跟原作一样的笔墨,那么用笔的速度和力量就会不同,以及毛笔上的干湿也有区别,这就是我说的不对的地方。” “另外还有,画这幅画时所用的毛笔以及墨条也是不同的,都会对用笔有所影响,你用的毛笔和墨也是不对的,因此画出来才会似是而非。” “这就是吹毛求疵了,你说的那种绢到哪找去?没有古绢大家就不画画了?还有笔和墨,就算有赵朝传下来的,得多少钱?再说放了那么多年,根本就不能用了。咱们学校附近的笔庄和制墨工坊,用的都是古法制笔制墨,和赵朝时应该差别不大吧。” 助教内心其实也承认周林说的有道理,他上学时老师也说过尽量用跟原作一样或是接近的材料。可《行旅图》是千年古画,哪里去找跟原作一样的材料去? 他认为周林不过是知道一些绘画的基本信息,便跑过来欺骗无知少女,决不能让这个登徒浪子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