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归家

四月末的江夏，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的清香和糯米的甜香，端阳节的脚步悄然临近。水清桦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掠过的熟悉街景，心中涌起时光飞逝的感慨。 四年前的端阳节，她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后宅女子，为自己的第一家绣坊而努力着，而今已是名动天下的刺绣大家。 重生后的每一天，她都活得很努力。 季家也今非昔比，季子轩做了江夏知府，主政一方。季子墨也不再是布衣书生，而是三元及第，工部侍郎。 季家从门庭寥落的破落户，变得煊赫一时，一门双进士，一个三品官，一个四品官，季老太太定会感觉扬眉吐气吧！ 马车缓缓停在季家大宅前，门口添了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门头也翻修过，朱漆崭新鲜亮。 季子墨率先走下马车，他着一身浅蓝锦袍，眉眼温柔，恍然还是当年那个翩翩佳公子。他转身伸出手，水清桦微微一笑，把手递过去，在他的搀扶下步出马车。今日她身着一袭淡绿色衣裙，发髻轻挽，只插着一支玉簪，简洁不失优雅，更显清丽脱俗。 成群的仆从们早已等候在此，他们穿着簇新的制式衣衫，笑容都像提前排练过似的，整齐划一。一眼望去，几乎全是新面孔。 见他们一家到了，仆从们纷纷上前行礼。 “三老爷，三太太，你们终于回来了，老太太和大老爷都念叨好久了。”一位满脸慈祥的白发老者说道。 水清桦认出这是黄老管家，也是仆从中她唯一认识的人。黄老管家是看着季子墨长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季子墨上前两步，扶住他的胳膊：“我们也想念家里，老太太身子骨可还好？” “托三老爷的福，老太太身体硬朗着呢，就是时常惦记着您和小姐们。”黄老管家笑着回答。 众人簇拥着一家四口往里走，快到正院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回廊里转了出来，正是季老太太。 “子墨，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季老太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闪烁着泪花。 季子墨与水清桦双双跪下请安。 老太太仔细端详着幺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好，回来就好。我的孙女呢？快让我看看。” “祖母！”季蕊和季薇异口同声地叫道，扑进老太太怀里。她们一个七岁，一个四岁，都长得粉雕玉琢。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她抚摸着孩子们的头：“乖，都是祖母的心肝宝贝。” 说完嗔怪地看着季子墨夫妇：“怎么不把菲儿带回来，你们这当爹娘的，当真狠心，就把她一个人留在江南了？” 季子墨只能赔笑。季子轩走过来为他解围：“娘，菲儿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您就别责怪三弟了。我们先进去吧。” 季老太太当即揭过这层，笑逐颜开地在儿子们的众星拱月下往正厅行去。 水清桦目光一触到季子轩那张与季子墨酷似的脸，立刻下意识调转方向。自从对他与季子墨的关系有了新的猜测，她再也不能坦然直视这张脸了。 她看着远去的季老太太，暗忖，老太太一定是知道所有内情的。这个季家，到底掩藏着多少秘密？ “三弟妹！”一个温和的女声叫她。 水清桦回转头，不由笑了。是二嫂孙晓兰。二房一家四口都在这里，包括季子方与儿子季蔚。 “二嫂，看来二哥是调回江夏了？”水清桦问。 “是呢，”孙晓兰亲热地挽起水清桦的手，“他呀不成器，这么多年连个县令也混不上，还是大哥做了江夏知府，才走路子把他调回来做了下面通城县的县令。” 水清桦也不禁为二房高兴：“这么说，蕴儿和宋家子的那桩婚事也解决了？” “正是，蕴儿已经说了人家，是她大伯牵的线，江夏府府丞家的二儿子，知根知底，没有半分不足！”孙晓兰保养得宜的脸笑成了一朵鲜花。 水清桦心里也一块石头落了地，蕴儿有了好归宿，当年她也算没白折腾。 “对了，”孙晓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附耳过来说，“你还记得唐家小姐吗？她在江南守完夫孝，大归也一年多了，听说唐家一直想给她再说人家，你可要当心。” 唐赋？ 水清桦笑了，曾几何时，这个名字是她的心魔，不能触碰，但现在，这个名字听起来竟如此久远，早已埋进了她记忆的灰尘里。 唐赋还是那个唐赋，只是她变了。她的世界更加辽阔，心志更加坚韧，一个唐赋，还扰不乱她的心绪。 水清桦真心实意对二嫂道了谢。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二嫂，怎么没见大嫂？” 当年离开江夏时，谈梅雪被老太太禁了足，不至于这么多年还没放出来吧，她现在可是知府夫人，老太太也得顾及长子的面子。 “早就放出来了，现在府里的中馈也交还给她了。她这些天告了病，你们回来，一应事务都是我打点的，都什么不周到的，你只管告诉我！”孙晓兰一如既往地热心快肠。 有意思，家中有亲人归来，正需要上下打点的时候，当家主母却抱病。是真病，还是另有原因？ 当天晚上，季府摆了个盛大的接风宴。孙晓兰比谈梅雪乖觉得多，把三房一家安排在主桌，与老太太还有季子轩同坐。 谈梅雪依然称病没有出席，老太太和季子轩脸色都不太好看。 “母亲，晚些我去看看大嫂吧，若需要请医，可别耽搁了。”水清桦打量着母子二人的脸色说。 “不必！”季子轩沉声道，“用饭吧。” 宴毕，季子轩找季子墨说话，孙晓兰亲自领着水清桦和两个女儿去备下的院子。现在大房住到府衙去了，大宅房间不缺，三房也不用再回玉泉镇老宅。 水清桦悄悄叹口气，她倒真宁愿回老宅去住，现在他们去的，不正是她上一世去世时住的芙蓉园吗？终究还是有些膈应。 等孙晓兰离去后，水清桦给两个女儿洗澡换衣，收拾干净了，赶她们去睡。 “娘，您怎么还不生小弟弟啊？”季蕊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天真地问。 水清桦停下手中的动作，满脸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见两个丫鬟姐姐说悄悄话，大伯母要把季芃哥哥过继到我们房里呢！我不喜欢他！” 水清桦惊住了。